第8章 枫髓入梦逢前世

此时的峚镇内热闹非凡,四处都在为梦月祭做准备,为了避人耳目,宋茗峪带着伊霖绕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巷子……

“你故意的!!!”

伊霖从小巷子外向里看去,黝黑的过道让伊霖直接倒退了三步,愣是不肯进去。

这不是一个天然的鬼屋又是个啥??

宋茗峪无语地摊了摊手,回道:“不进去拉倒,大不了你别考了。”

“这是直通神殿的甬道,有近路你不抄,怎么?刚走了两公里路,你还想绕远路?”

伊霖噤声了。

说实在的,她是真的想打退堂鼓了,她是真的非常非常怕黑!

可是……如果绕远路,碰到其他同学了怎么办……

“……进就进,谁怕谁……”伊霖嘴上嘟嚷着,硬气地跟上了头也不回的宋茗峪。

但她是真高估了自己了。

古老的青石板墙很是潮湿,除了脚步的回声,近乎是什么都没有。伊霖几乎是走一步就回一下头,看着甬道口透进黑暗的光逐渐成了一个点,伊霖后悔了。

好黑……

“啪嗒——”

一滴水滴在了伊霖肩膀上,可就这么一点小动静,让伊霖惊地寒毛倒竖,不由低低惊叫,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不要……不要过来……”

伊霖抱着膝盖,止不住颤抖着,曾经的噩梦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重演,耳边回荡着笑声、哭声……

“喂,你是个胆小鬼吧?怕什么?”

忽然,一盏小小的纸灯笼凑到她眼前,宋茗峪蹲在她面前,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我问你,你怕这怕那,干啥还做梦吟人啊?放弃得了吧?”

他笑眯眯地看着被他问懵了的伊霖,口上是一点都不饶她。

伊霖半张着嘴,眼中的恐惧转瞬被怒气取代:“谁要放弃!谁害怕了!人家有点幽闭恐惧症怎么了?”

“哦……幽闭恐惧症?那你怎么还是进来了?”

伊霖懒得跟他多说,一把夺过小灯笼,刷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甬道深处走去。

但若伊霖多回头看一眼,她就会发现不苟言笑的宋茗峪,现在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他不紧不慢地跟上那一豆灯火,但是……前面的灯光突然顿住,宋茗峪差点就撞上了。

那小东西将他拉到了前面,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是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摆。

“你……你走前面,岔道多,我不知道路……”

宋茗峪真的差点就憋不住了,愣是忍着笑没把衣角拽回来。

这家伙是多没安全感,这是怕我把她甩了?

——

一路无话,不知不觉间他们到了甬道尽头,宋茗峪用力推开门,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整个广场铺着雕花的白玉石板,中心是已经搭好的祭坛,低矮的木质祭坛周围是一圈流水,一直流入繁华的古镇。

而他们推开的门,在正殿前的石阶下方,宋茗峪拉着伊霖,绕到阶梯前,准备带她上去。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伊霖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是好奇地问道。

“要说最熟悉上次梦月祭的,自然是苏羽祭司了。”宋茗峪挑了挑眉,又打算去拽伊霖,“时间紧迫,别啰嗦了!”

“等……等等啊!”伊霖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宋茗峪,“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这真的不能怪伊霖,她这小身板能撑下来跑三公里路,加上又没吃早餐,又没吃午餐的,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也是这时候,宋茗峪才意识到这一点。平时他自己出任务,习惯了效率至上,却忘记了……这次还有一个拖油瓶。

“夫子真是……”他烦躁地挠了挠头,但看到伊霖近乎耗尽体力,还是硬撑着跟了上来,心里又有些酸涩。

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吧?

他叹了口气,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豆酥,递到了她面前。

“喏,红豆酥,补充一下体力。”

一个小小的酥饼躺在他手心,伊霖知道这是从枫斋带出来的,但恍惚间,伊霖感觉宋茗峪的手和身影与梦中那个白衣少年重叠了。

只是……宋茗峪不穿白衣,也不如那个少年温柔……

不是!我在想啥啊!说好了不沉迷美梦呢?那肯定就是我臆想出来的啦!

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念头抛掉,伊霖埋下头静静啃着红豆酥,宋茗峪就陪着她坐在石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这个胆小鬼真的是棠熙的转世?

休息地差不多了,两人便走上石阶,步入梦神大殿。其实,殿中陈设也与平素见过的寺庙差不多,可是……这里供的是一幅画,绘着枫斋的景色和巨大的迷榖树。

“好漂亮……”伊霖看着枫斋的水墨画,不由喃喃道。

“梦月祭期间,大殿不接受客人来访,请问各位有何贵干?”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倒突然出现在殿中的侧门处,看起来极为年轻,却面色不善,语气也有些警惕。

“苏羽祭司,您是知道秘密之人,我们便不藏着掖着。”

宋茗峪做了一揖,一挥手,大殿的门关上了,

“我们就不多客套了,苏羽祭司,时间紧迫,未提前请示,多有得罪。”

“原来是茗峪!我们已有十几年未见了。”

苏羽看清来人,立马变得极为恭敬。

“我这是在梦中?不然怎么会见到您呢?”

“是的,您已在幻梦之中,请吧,苏羽祭司,我们要引导你去一个地方,且睡下吧。”

什么?明明还是在现实中,宋茗峪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伊霖突然察觉四周弥漫起一股香味,宋茗峪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伊霖还来不及惊叫,眼见得苏羽突然就倒在地上,她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那香有催眠的功效,一转眼间,苏羽已经熟睡了。

宋茗峪将她扶到一边的座椅上,将她的手放在案上,模仿出不小心趴在案上睡着了的样子,然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香炉,竟是开始打起了香篆!?

只见他气定神闲,取下自己的配剑“泠鹊”,不知用什么方法从中取出用来打香篆的工具,又顺便取了一根苏羽的头发,便动作迅速却不慌不忙地开始调香粉、压香灰。

不到十分钟,青灰色的小香炉中便出现了一个繁复的符箓,他正准备将木柴点燃以燃香,忽然顿住了。

“忘了提醒你,伊霖,你只有半小时,即在梦中有四个小时,《神弦曲》一共有十八段,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没完成任务,就算考核失败。”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伊霖有点慌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还是什么?她什么情况都没弄清就……

“别怕,回忆梦不会有危险,尽快找到祭坛就好。你在回忆梦中就是一片影子,里面的人看不到你,你也无法影响里面的人。”

“总之,一定谨记法则。”

他的声音极其冷静,说罢,他让伊霖坐在团蒲上,点燃了香纂。

迷烟四起,伊霖渐渐感到意识抽离……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致让她震惊不已。

精美至极的宫灯在头顶忽明忽暗,四周人头攒动,耳边是小贩卖力的吆喝声,小摊上的剪纸、木雕、手链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被众人哄抢。

飞桥上,痴儿怨女正话着幽情;茶馆内,戏子歌姬正唱得热闹;石榴树下,老人们下着围棋象棋,或气定神闲,或急得吹胡子瞪眼;林夕河畔,许多人正放着河灯,以祈求平安幸福……

这就是梦月祭吗?

伊霖立在人群之中,看着人来人往,她有些怔愣。

她记得来的路上老师介绍过,峚镇是这浮躁尘世的一席喘息之地,是存放无数传统的活着的博物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快点快点!神弦舞要开始了!”

“你慢点啦!”

还没等伊霖多想,一个小男孩拿着糖葫芦,朝着追在后面的女孩大喊着,随即那女孩从伊霖身边跑过。

是苏羽祭司!

伊霖百分百确定那是苏羽的身影,虽然变小了,但模样有五六分相似,于是伊霖就跟着他们,来到了祭坛。

时间刚刚好,伊霖刚到,坛上的老祭司就退下了,八位歌女和一位抱着古琴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上祭坛,老者在最中心,八位歌女各立在一个方位,绫罗锦衣,恍若天仙下凡。

伊霖已来不及细看广场上的景色,反正别人看不到她,她便冲上了祭坛,看着琴师的每一个动作。

古琴的第一个音流出,《神弦曲》便开始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伊霖也不管苏羽去了哪儿,仔仔细细记忆着每一个音符和指法。

饥鸟啄雪、水龙吟、风送轻云……

伊霖对古琴有极高的天赋,在青溟的指导下,她在这方面更是出神入化。

十八段音律结束后,她已将一切都记在脑中,只要去枫斋里将曲谱复刻出来就没问题了。

伊霖睁开眼时,突感觉有些头晕脑胀,十八段还是太长了……

正当伊霖打算借迷榖花离开梦境时,突然,伊霖注意到人群中有个穿着素白罗衫的女孩。

本来这装束并不惹眼,但那孩子的身形,乃至一颦一笑,伊霖都太熟悉了。

那是……棠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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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吟枫斋
连载中芫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