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后
拨通了理查德的号码,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我率先进入正题。
“接下来的话,我本来想当面讲,但是我等不到下次见面。”
“某人可是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不用猜也知道是有要紧事,说吧,我在听着。”
“对不起!”
边说我边下意识地鞠躬90度,做完才发现理查德并不在场,于是又直起身来。
“…你又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理查德毫无起伏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这个【又】字用得真好,不过自从上周的绿宝石事件之后,我倒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指的是之前。”
“如果我曾经给你带来不安,以至于你觉得需要挽留我,那么我十分抱歉。”
“你简直自作多情到令人喷饭,挽留你?说得好像你对我很重要,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话筒对面的理查德发出一声嗤笑。
“那就算我自作多情…两周前我在街道上偶遇你那次,我的态度可能不太好。”
我指的是理查德追出来表示有话说的时候,我直白地表示拒绝,当时的态度想一想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我上一次对人摆出这种态度还是上周遇到毛利同学,这个我发自内心厌恶的人,当时理查德也在场,不晓得看到我这副熟悉的冷漠态度会作何感想?
“我不太记得这回事了。”理查德稍微提高音量的答复从话筒中传来。
“谢谢你啊,不过我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两周前你在资生堂parlour问我的两个问题,还有上周的绿宝石事件…”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如果我在这些事件里,给你造成了不安,那么我很抱歉。”
我也不说什么辩解的话,比如我是无意的,想必理查德是可以判断出我到底是不是有意,我对他的判断力一直都很有信心。
手机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理查德的问询:“你为什么认为:你给我造成了不安?”
“我刚才在和下村交谈,也就是两周前在街道上与我同行的人,他表示当时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焦虑,再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仔细想了想,认识这三个月来,我好像对你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还是我三个月来第一次主动给你打电话。”
我深呼吸了一回,再次开口道歉道:“如果有某一刻,你认为我没把你【当作朋友】,那么我很抱歉。”
是的,这是我最在意的一点:本来以为是朋友的人,结果发现对方没把自己当作朋友;我上周还在心里关于这一点对晶子作出过批评,没想到我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给理查德带去了这种体验。
这次手机那边陷入了更久的沉默,随后理查德平淡的声音再度传来:“两周前我偶遇你的时候,以及在那之前,我确实偶尔会感觉…你随时会消失不见。但是,某人那天对我说【哪天你要离开日本,请,务必,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理查德接着补充道:“那时我就明白,其实你也是有那种我【随时会消失不见】的感觉,如果你一定要道歉,那么我也同样对你说一句:我很抱歉。”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理查德这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心目中早就默认了理查德暂时不会离开日本,当时那句话只是看到那颗海蓝宝石之后的有感而发,我还真的没有担心过理查德会突然消失不见。
“那这件事上算我们扯平。”我顺着理查德的话说下去,然后转移话题道:“之后发生的事…绿宝石事件中,你对我坦言【我感觉你并不信任我】,这点应该是针对我在那次事件中对你的隐瞒和推开,我当时已经表示过歉意,之后也在好好反省。”
“之后你又对我表示:感觉【你没把我当作朋友】,这部分当时我只认为是基于条件【不信任我】得出的结论【没把我当作朋友】,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没把我当作朋友】这个命题可能还有无数个条件…我不打算细问之前我的哪些所作所为给了你这种感觉,我只能保证未来尽我所能不给你带去这种感觉。”
“你对我的承诺我都记着,你最好说话算话。”理查德语气严肃地说道。
“你那过目不忘的记性我也是有所了解,自然是不敢对你说话不算话。”我打趣道。
此时的我脑海里闪过许多思绪,最终,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不在我之前的规划的措辞中,完全是我此时的临时起意。
“中田正义,请你消失。”我突然开口说道。
“哈?”理查德充满疑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我不喜欢给人承诺,尤其是这种关于陪伴的承诺,因此我两周前在资生堂parlour一直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我的回答是:在你对我说出这句话之前,我都会停留在你的世界。”我对着手机对面的理查德解释道。
我又接着道:“主动权如今在你手上,你不用再担心我【随时会消失不见】,你也不用再怀疑我没把你【当作朋友】。”
我最后说道:“这样,你安心了吗?”
哐当,清脆的碰撞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理查德?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勺子掉到了盘子上。”手机里传出理查德镇静的声音。
“对了,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甜品大王是该借此好好享受美味甜品。”我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为什么感觉这一幕好熟悉?上次我给晶子打电话的时候也发生过相似的场景,理查德的下一句该不会是…
“其实,某人上周在资生堂parlour对我坦言了自己难以启齿的往事,我当时就觉得安心了不少;如果你【不信任我】或者【没把我当作朋友】,那么就不会把这种往事告诉我。”
幸好,不过想想也是,大概也只有晶子才会问出【正义君刚刚是在对我表白吗?】这种问题,新海小姐说得倒也没错,【让人害羞的话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确实是晶子的老毛病,以前我还希望谷本同学能改掉这个毛病,现在…原来我也是个双标的人。
听到理查德再次提起我对他分享的这件往事,我不由地感叹道:“我的亲朋好友中,也只有你知道这件事了,外婆已经不在,裕美和中田先生被蒙在鼓里,下村和晶子也不知情…我背负的这些秘密,有人能替我分担的感觉真好。”
虽然我的小学同学们也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可不属于我的亲朋好友,裕美曾经抱怨过【上了初中就和小学的同学断了联系】,那确实是我刻意斩断了与那些小学同学的缘分,说到底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这里的秘密不仅仅是小学时发生的这件往事,不过,无需我多言,理查德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可不要后悔。”理查德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后悔什么?”
“后悔承诺【会陪伴着我】”
这一幕很有既视感,好像在传承的翡翠中,‘理查德’也问过‘正义’类似的问题,按照我的理解,那位“理查德”先生是希望“正义”认真思考下喜欢的含义,还有对别人说出喜欢这个词,别人可能会怎么想。
所以,手机那头的理查德也是希望我认真思考下陪伴的含义吗?还有对别人说出陪伴这个词,别人可能会怎么想?
啧,这家伙该不会跟晶子一样,认为我在表白吧?这时候我就希望我有晶子的粗神经,能够毫不脸红地问出这个问题。
可惜,我终究不是晶子,哪怕隔着手机也没办法对理查德问出: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在对你表白吧?
何况就算我问了,理查德必然会反问:我是不是真的在表白,最后我的答案也会是否定;那样绝对会把关系搞僵,不是每个人都像晶子和“正义”君那样神经大条,至少不包括理查德和我。
“你这副认真的语气,结合说话的内容,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现在说后悔还来得及吗?”我假意说道,基于此时再度涌上心头的恶趣味。
“晚了!”理查德超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之后我们又闲聊了几句,考虑到今天毕竟是理查德的工作日,我便率先提出了结束通话。
这通电话挂断后,我仔细地复盘了下这次对话,道歉这一原本的目标确实成功地达成,唯一的意外就是我冲动地做出了关于陪伴的承诺。
我不由地心下自问:我愿意陪伴理查德,直到他厌烦或者不需要我吗?
出现在我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我愿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