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菲脸庞倚在田喆肩上啜泣，田喆环住她的身体，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葛菲却突然像触电了一般，从田喆怀里挣脱，抹着眼泪往走廊尽头跑去。
田喆轻轻叹了一声，一转身，见顾庭希站在厨房门口，顿时慌张起来，脚步打滑一样踉跄了几步，紧张道：“不是看到的那样，不是，那什么，不是......”
“你们胆子真大。”顾庭希淡淡地说。
田喆猛地冲上来，把顾庭希推进厨房里，把门反锁上，用后背抵住门。
顾庭希蹙眉，默不作声走回空气炸锅旁，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刀。
田喆直喘气，喘匀了才说：“菲菲是我前女友，我一直喜欢她，想跟她复合，不过她没同意，刚才只是，她太伤心，你懂的。”
“我不懂。”顾庭希觉得自己想多了，放松心情后问道，“她刚才为什么哭？”
田喆耸肩：“谁知道，可能是被她妈妈教训了，菲菲这个人很懦弱，什么都听她妈的，她当年想学艺术，葛妙丽不同意，她就只好去学不感兴趣的会计，也是因为葛妙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她跟我分手。”
顾庭希好奇问：“为什么？因为你花心，还是因为你穷？”
“都不是。”田喆露出讽刺的笑容，“因为慕白更有钱。”他毫不避讳地说，“葛妙丽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顾庭希惊讶了一下：“今天在饭桌上，我以为你和她关系应该不错。”
“毕竟她还是菲菲的妈妈，我当然要捧着她。”田喆摩挲着下巴，见顾庭希盯着空气炸锅看，问道，“你在干什么？”
“炸鸡翅。”
“你没按时间。”
顾庭希讪讪道：“我以为跟微波炉一样......”
田喆走上前帮他调整设置，调侃道：“你爸妈应该挺疼你的吧。”
顾庭希眼神黯淡下来。
田喆忆起往昔，轻叹道：“当年如果不是慕白获得了向日葵金奖，一炮而红，也许现在我和菲菲已经有了孩子。”
“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说，陈慕白是个木讷而狡猾的人？”顾庭希问。
田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他明明知道我和菲菲在谈恋爱，也知道菲菲根本不喜欢他，是因为葛妙丽喜欢他有出息，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狡猾吗？”
顾庭希又问：“他和赵宝生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我们参加文学社是为了追女孩，只有他俩是真的意气相投，不过大三的时候宝生就出国了，读完研究生才回来。”
顾庭希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上个月的事情，你听说了吧，你觉得陈慕白真的杀人了吗？会是谁？”
田喆陷入了思考，良久之后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想他应该没有杀人，毕竟我还活着。”
顾庭希没再搭理他。
“你的鸡翅好了。”田喆从柜子里拿了个盘子出来，“老实说，慕白的书销量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问？”
田喆用夹子把鸡翅夹进盘子里，用筷子夹起一个，吹了吹热气，“不知道啊，直觉，慕白看起来很拮据的样子，从前他暴富的时候，经常给菲菲买东西，菲菲会发朋友圈展示一下恩爱，当然我知道她是被迫的，她在努力扮演一个好妻子。”田喆感慨又怜爱地说。
顾庭希回忆起白天，陈慕白和葛菲确实看起来很清俭，但这也无可厚非，他们住在深山老林里，鲜少外出，没多少穿金戴银的场合。
田喆这人说话偶尔很刻薄，却知无不言，什么都愿意说，顾庭希和他聊了一阵，但没得出什么有营养的结论。
*
风雨飘摇，狂风呼啸了一整夜，晨起时，窗外依旧阴恻恻的，像是沉陷在了漆夜里。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顾庭希往韩琛怀里拱了一下，饥肠辘辘的胃将他从梦中唤醒，他听见走廊里有说话声，睁开眼望向墙上的时钟，快八点了。
顾庭希无力地拍了一下韩琛的肩膀，睡眼惺忪地说：“你还不起来吗？”
韩琛呼吸声疲重，搭在顾庭希腰上的手挪动了一下位置，像是要睁开眼，最终却又沉沉睡去。
顾庭希蓦地清醒过来，用额头抵住韩琛的额头，应该是不发烧了。
明明昨天晚上已经好转。
窗外风声依旧，像困兽斗笼，凶恶拍打铁窗玻璃，顾庭希掀开被子下床，猝不及防被灌进来的寒风冻得打了个喷嚏。
他将窗户关紧，给傅言行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傅言行来敲门。
顾庭希着急说：“琛哥好像病得很严重，我想送他去医院。”
“外面在刮台风啊，宝贝。”傅言行大步走到床边，推了韩琛两下，又去摸他的额头，“看上去不像是生病啊，喂，阿琛，天亮了。”
顾庭希自责地说：“我昨晚上窗户没关紧，本来都快好了。”
傅言行问：“吃过药了吗？”
“昨天晚上临睡前吃了两粒，今天早晨还没吃。”顾庭希眉头揪了起来。
傅言行沉思道：“看天气预报，明天天气就能转晴，这样吧，让他继续睡，说不定很快就好了。”
顾庭希心浮气躁点头。
傅言行下楼把早餐端上来。
中途韩琛醒来过一次，昏昏沉沉喝了半碗粥，顾庭希又喂他吃了两颗药，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睡。
傅言行上楼喊了他几次，让他出门透透气，顾庭希怎么都不肯，一声不吭坐在椅子里。
傅言行实在拿他没办法，提醒他交流会晚上九点开始，让他尽量出席，分散一下注意力，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韩琛睡了很久，黄昏时才转醒，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难得流露出病恹恹的姿态。
顾庭希豁然松了口气，又去摸他的额头，紧张问道：“你好点没有？”
韩琛挤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只是有点累，怎么不下楼？”
“我想你醒来有人陪。”顾庭希把保温杯拧开，喂他喝点水，又说，“你吃完药再睡一会儿，明天肯定能好。”
韩琛看着他掌心的药丸，恍惚问道：“我早晨吃药了吗？”
“吃了，我喂给你吃的。”
韩琛把身体往下躺，捏了捏眉心说：“这可能是安眠药。”
顾庭希一个咯噔，脑子没转明白，“安眠药？”
“昨天晚上的粥是傅言行煮的，你在旁边，药是陈慕白拿来的，是胶囊丸。”韩琛困倦地说，“里面是不是安眠药，带回去检测就知道。”
“为什么？”顾庭希茫然四顾，“他为什么要给你喂安眠药？”
“也许他认识我。”韩琛沉吟道，“就好像钱多多，他们知道我是个侦探，陈慕白不希望我参与到这件案子里。”
“他怕你找到尸体？”顾庭希兀自琢磨起来，“我明白了，刚开始的时候陈慕白杀了人，他以为自己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所以他选择了报警自首，后来发生意外，他失忆后尸体不见了，当然，有可能是李进或者葛菲帮他把尸体藏了起来，至此，他不想再探究从前发生了什么，也不希望警察找到尸体，所以，他给你吃了几颗安眠药，希望你一直睡到明天。”
韩琛皱了下眉。
顾庭希问：“琛哥，你找到尸体了吗？”
韩琛忍俊不禁道：“我还没有离开过房间。”
顾庭希面色讪红，改口问：“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韩琛沉思之后说道，“你去参加交流会吧，顺便去图书室找一本书。”
“什么书？”
“《神之门》，欧洲推理小说大师雷诺于去年出版的小说，陈慕白曾经公开表示过，他是雷诺最忠实的粉丝，图书室里一定有这本书。”
*
晚饭之后，顾庭希去了趟图书室，在成排的书架里翻找雷诺的小说。
房间里静悄悄的，顾庭希以为没有人在，绕过一排书架时，没有留心脚下，不慎撞上了人。
葛菲正蹲在地上，用一块干毛巾，擦拭最底层的书籍。
“抱歉，没受伤吧。”顾庭希往后退了两步。
葛菲摇摇头，笑说：“没有。”
“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打扫。”葛菲扶着书架站起来，双手攥紧抹布，局促地说：“天气潮湿，很容易发霉，我来检查一下。”
“落地柜是这样的，图书馆大多是金属架。”顾庭希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与她闲聊。
葛菲颔首道：“慕白喜欢木质的落地柜书架，你来找书啊？”
“对，我想找一本雷诺的小说。”
“在那里，我带你去。”
顾庭希跟她往深处走，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葛菲化了妆，但妆容很淡，她五官很漂亮，气质温婉又恬静，也难怪田喆对她念念不忘。
顾庭希一边想着，一边在书架上挑出那本《神之门》，书页有点旧，有翻阅过的痕迹，他问道：“这本书你看过吗？”
葛菲苦笑道：“我很少看推理小说。”
顾庭希突然想起田喆所言，葛菲正在努力扮演一个好妻子，他意识到自己戳中了葛菲的痛处，连忙岔开话题：“我听说李进是个画家，他怎么会和慕白老师认识的？”
“慕白参加比赛的时候，李先生正在为出版社工作，他对推理小说很感兴趣，慕白能获奖还得谢谢他。”葛菲雀跃起来，“要不是他替慕白宣传，建立起了口碑，组委会也不会对慕白的小说另眼相看。”
“他现在还画画吗？”顾庭希问。
“喏。”葛菲点头，抬手指向墙壁，顾庭希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墙面上挂着一副构图抽象、色彩阴暗的油画。
葛菲说：“李先生很喜欢画画的，只可惜，怀才不遇。”
顾庭希走近那幅画，端详半晌，确实看不太懂。
葛菲却肉眼可见兴奋起来，与顾庭希介绍起这幅画，又说：“李先生在一楼有一间画室，我可以带你去参观。”
“他的画室，我可以随便进去吗？”顾庭希惊讶问。
葛菲眼神一颤，笑说：“我会提前问过李先生的。”
顾庭希用书脊敲了一下掌心，低头看向神之门的封面，他觉得这一次，韩琛又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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