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应邀吗?”林煦的担忧几乎写在了脸上。
“不一定,要看情况。”司辰心单手托腮,邢小破吃饱喝足呼噜呼噜趴在司辰心腿上,“你不用担心,我从来不把自己置入险境。”
林队长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小满向来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有把想法付诸行动的能力,作为她的伴侣,林煦既不能阻止她,也不能为她提供更多的庇佑。
司辰心看她的小表情,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为她逐条分析,“第一,对方不敢直接打我的主意,更多的应该是试探,他们估计是想通过我来接近家族,第二,我两个哥哥在前面替我转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即使他们知道我是专案组的顾问,也不敢从我这下手,这对他们来说是下下策,第三,我从小接受各种危机训练,说不定在面对危险时比你要更厉害些。”
“别瞎说,你能遇到什么危险。”林煦知道她在给自己打定心剂,也确实相信她有处理危机的应变能力,当初坠江时,她不仅自己安然无恙,还能把陈树海给捞上来,她的能力毋庸质疑。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即便知道她有能力处理危机,也是会忍不住的担心。林煦是刑警,什么样的意外没见过,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她没法让自己保持一个平静又良好的心态看待小满可能会面临险境的事实。哪怕她能轻轻松松给自己一个过肩摔,也很难让林煦感到心安。
林煦说:“我和沈组长商量过了,他同意我和你一起上下班。”
“......”司辰心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什么叫沈长风同意了,都不需要问问她本人的意见?虽然是好意,总觉得有点像二哥的做派。
司辰心的感觉确实没错,沈长风第一时间联系了司暮川,向他打听了七栋业主的一些情况,作为交换沈长风把这条线的来源告诉了她二哥,作为同样接受过危机训练的司暮川,一下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就和沈长风商量着提供人身保护,好巧不巧和林煦想法不谋而合。
三人一拍板,没经过司辰心,帮她同意了这项人身保护的方案。
司辰心说:“我周末是不加班的,总不能你加班我也陪同加班吧?”
“沈组长的意思是,你周末有自己的私人安保,我加班你就不用陪着了。”
周末的私人安保?自己怎么又不知道?谁布置的,大哥还是二哥?
这顿下午的午饭给她吃出满头问号,不打算纠结了,如果是家里人安排,今天肯定会通知自己。
林煦看她没什么意见的样子,默认她同意了,于是问了刚才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董燕死后,有人冒充她给老家汇款,是出于愧疚吗?”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顾程是不是出于对易慈的爱意,才选择和易慈有几分相似的董燕交往,可偏偏摊上一个心理扭曲的妹妹,才酿成了董燕被杀的悲剧,出于愧疚他冒充董燕给她的老家汇钱。
顾翎被认定死亡销户是十八年前,距离易慈死亡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顾程认识和易慈相似的董燕,这个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和易慈有着相同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很难说,”司辰心很聪明,她没有林煦婉转,回答的很直接:“顾程不像是会感到愧疚的人,如果我之前在付念面前推理正确,他们很早之前就计划让付念取而代之,这种取代方式必定不会很温和,否则也不会让易慈的养父母全部死于意外。”
“我不能确实顾程是否独立策划这一切,所以我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抛开顾程不谈,单就给董燕老家转账的行为来看,确实有点赎罪的意思。”
“赎罪?”
“很奇怪是吧,汇款是在得知董燕奶奶去世后停止的,也表明之前的钱是给老太太而不是她叔叔,毕竟真正对董燕有养育之恩的是她奶奶,也许这人认为替董燕转钱的行为是替她敬孝,说不定这人还真的喜欢她,对于董燕的死亡,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于是为自己找到了赎罪的方式。”
林煦觉得有点恶心,自己替自己的罪孽找到赎罪的方式,就像一个恶贯满盈的虔诚教徒,在神像面前低头忏悔,然后说自己得到了神的谅解,这TM算哪门子赎罪。她还注意到小满说的是‘这人’,而不是顾程,可她刚才在办公室还说,是顾程帮顾翎处理了后续,甚至伪造了现场。
“代替董燕转钱的人不是顾程?”
“是,但不符合顾程的之前的行事风格,顾程能替付念了结给她造成伤害的钱为民夫妻,能对养父母家庭不闻不问,但董燕的死,他的处理方式明显是不同的,也可能董燕对他的意义不一样,所以我不能用之前的分析结果来推导他这种不一样的行为。”
林煦一脸恍然大悟,司辰心问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
“你问”
“你吃饱了吗?”
司辰心噗嗤一笑,“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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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大楼外,褚楚目送律师开车离开,司辰心才从大楼出来的,褚楚主动迎过去,“你说的没错,付念还是拒绝了。”
褚楚摊手,语气有些无奈:“当事人不配合,再厉害的律师团队也没辙。”
“意料之中,”下午的阳光依稀有些刺眼,司辰心眯了眯眼,付念不配合不交代,也不能一直僵着,她像是很不经意问道:“阿姐当初见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褚楚浑身一震,侧过身看她,不可能,自己作为司辰玥的贴身助理,从没让她接触过外人,但很快褚楚的笃定被否决,贴身助理也做不到百分百的陪同,连自己这个助理都不知道的事情,远在国外的司辰心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她见过阿愿,你不是在国外吗?”
“其实不知道,一切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司辰心眯着眼微微抬头想要直视那刺眼的太阳,结果被晃得很不开眼,她低头苦笑,“褚楚姐,你说太阳后面是什么?”
褚楚没回答,等着她后面的话。
“阿姐,多像太阳啊,温暖,善良,热情,她随意撒播的善意可以滋养困顿的灵魂。”
她的阿姐,一路照耀着她前进,看着她越走越远,会发自内心的赞美她,阿姐的目光不只是看妹妹的欣赏,还夹杂着一点读不懂的情感,后来懂了,阿姐见到她,就像是看见另一个完整健全的自己,如果她没有被困在孱弱的病体中,如果那场火灾她没有选择垫在自己身下,阿姐可以光芒万丈走向更远。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褚楚仔细感受冬日阳光撒在脸上的温度,轻声感慨:“阿愿的确是这样的人。”
司辰心转过身,背对着太阳,和褚楚面对面,“你有怀疑过阿姐是个自私的人吗?”
“什么?”褚楚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一厢情愿拒绝器官移植,这就是她的私心,又一次替我下决断的私心。”
一阵风吹过,褚楚听到树叶的沙沙声,明明是很疗愈的声音,却不得不让她回忆起医院楼顶的猎猎风声。
双拐被扔在一边,司辰玥坐在天台边上,因为化疗的缘故,头发总也养不了,她戴着浅米色的毛线帽,宽松的病号服套在她身上,褚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狂风把只有瘦瘦一点的她连带病号服一起吹落下去。
明明上一刻她还为妹妹抽空飞回来看她而高兴,在司辰心和主治医师沟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时,她支开自己,独自来到顶楼。
她说:“小满,我不能接受你的器官,如果非要这样,我现在就从这跳下去。”
褚楚记得司辰心的反应,她的拳头握了又握,最终妥协。
那天深夜,褚楚在医院窗户边找到她,她盯着外面明亮的灯火,一动不动。
“阿愿睡着了,你要进去看她吗?”
过了好久司辰心才回过头来,“褚楚姐,阿姐就拜托你了。”
她头也没回,甚至没去病房再看一眼,好几年过去,褚楚再也没见过她。
平常每天都会联系的姐妹,因为那天的事情像是产生了嫌隙,阿愿刚开始等妹妹的通讯,后来她主动发过去的通讯没有得到回复,“小满,生气了。”
“她确实应该生气的。”阿愿靠在病床上笑得无奈又苍白。
直到司月白告诉她,小满去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国家参加国际医疗援助,从来没掉过眼泪的阿愿说:“小满不会回来看我了。”
直到那一刻褚楚才明白‘阿姐就拜托你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两姐妹都是一厢情愿的为对方考虑,阿愿不能接受妹妹的器官,小满就远赴战场。医院病房电视上的国际新闻台,每天都有最新战况,战区死伤无数,阿愿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醒来收到从远方辗转而来的器官。
为了让妹妹能早些离开,她故意不配合治疗,谁劝都没用,褚楚明白她的想法,“你既然想要小满回来,又为什么不接受其它的器官移植?”像他们这样的阶级,换个器官续命何其容易,然而司辰玥的态度异常坚决,她不接收来历不明的器官移植,也不接受任何近亲属的器官,正规渠道一个器官多难等,她给自己定了死期。
“我要让小满永远自由,”司辰月笑着说:“我这样一定很自私吧。”
褚楚一直不懂,阿愿所谓的自由是什么,至少在自己看来,小满一直都是自由的。她们姐妹感情深厚,虽然性格截然不同,却有着相同的执拗,一旦下了决定,必定会严格执行。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阿愿一厢情愿要赋予的永远自由是什么,只知道这种虚无缥缈的象征,迫使阿愿过早滑向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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