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从小区离开,等车的间隙给江晚打电话,没几秒接通了。
那头江法医慵懒的声音说:“林队长,哪又发生命案了?”
“......”林煦没功夫拉闲篇,直截了当问:“你知道躯体症状障碍吗?”
“啥?”
林煦又重复了一遍,“躯体症状障碍。”
“你真当我搜索引擎呢?我是法医不是心理医生好吧。”江晚还在纳闷,林煦只有在需要她跑现场的时候才会给自己打电话,平时发个信息半天都不一定能回,“你从哪听到的专业名词?”
约的车到了,林煦朝司机招了招手,“褚楚告诉我的。”
江晚稍微一思考心中了然,“关于小满?”
林煦沉闷应了一声。
江晚沉默了一会,旋即长长舒了一口气,才说:“躯体症状障碍是一类心理障碍,特征是患者经历身体上的症状或者异常感受,目前医学没有找到明确的器质性疾病或病理生理基础来解释患者症状,大白话就是这类心理障碍躯体症状因人而异。”
“至于病因,大部分是因为情绪冲突、压力或者心理创伤,内心的情绪体验被转化为身体上的症状,”江晚分析说:“根据小满这孩子的情况,情绪冲突和压力基本排除,只能是心理创伤了,她心思重,又不爱跟人讲,自己一个人闷着不生病才怪。小满今天还是低烧吗?”
林煦不敢告诉她不仅没退,昨晚还被自己折腾,上午烧到了41度,“现在除了低烧,还吃不下东西,只有晚上几个小时有点精神,其他时间都在昏睡。”
“不吃东西可不就只能睡觉么,她体内没有可供消耗的热量,身体只能启动保护机制,将消耗降到最低,”江晚话峰一转,宽慰林煦:“这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小满家里人肯定有请专业的心理医生,你不用太担心。”
林煦虚心请教道:“我想知道我还能为小满做点什么?”
“你俩天天腻歪在一起,小满不也还是病了,”江晚又不正经地调侃:“可见爱情的力量也没多伟大嘛。”
林煦知道江晚是为了安抚自己才开的玩笑,脑海中再次响起刚才褚楚说的话‘纵使你爱她,也很难抚慰她终年痛苦的灵魂’,确实没错,爱情没有伟大到能抚平一切创伤的程度,小满正在经历的痛苦,自己无法替她承担分毫,一想到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这样的折磨,林煦心里跟塞了湿棉花一样,沉甸甸又湿漉漉的,坠得心口一圈圈泛着疼。
江晚没等到预料中的回嘴,怕玩笑开过头,“你多在小满面前多刷刷纯在感,她精神好的时候多陪陪她,适当给她找点事干,让人先动起来,可以在家里各个位置放点吃的,刺激大脑让她主动进食,吃东西才是最关键的。不摄入热量吃再多药片维生素也是白瞎,只要她愿意吃东西,低烧可以慢慢好。”
林煦在心里一一记下,江晚又说:“不过,你们专案组现在忙成这样,你还有时间陪小满吗?”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林煦根本没时间,她下班最早都已经是晚上九十点,到家洗个澡匆匆忙忙的,说不了几句体己话,就关掉睡觉了,果然和警察谈恋爱是真麻烦。
林队长是个行动派,她没有在时间不够的问题上纠结太久,与其思考如何高效利用时间,还不如直接提高当下任务的执行效率,人一分钟也没耽搁,下车直奔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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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煦迅速过了审讯前的公式化流程,没人任何铺垫,单刀直入地把凌岚的照片展示在嫌疑人眼前,冷着脸问:“汪兴业,照片上的女孩还记得吗?”
汪兴业向前倾了点上半身,眯着眼脑袋左右晃悠地看了好一会,才哎呦一声,说:“这照片有些年头了吧,”他笑眯眯地盯着林煦,“这位漂亮警官,我记性不太好,麻烦给点提示。”
汪兴业是社会老油条混子,能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夜总会,对警方的问询流程也轻车熟路。
“你也许不记得照片上这个女孩,”林煦把照片收回文件夹,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凌岚总认识吧?”
仅仅只有一瞬间,汪兴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小会,他眉毛一耸,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当然认识,她是我客户,还经常带人来照顾我生意。”
“我们查到你有个堂兄弟叫汪峻,他是某个大老板的司机,他老板也经常照顾你生意?”
汪兴业一下卡住,前面问的还是凌岚,怎么下一个问题直接跳到汪峻老板身上去了,这是警方新的讯问方式?
问题实在太突然,汪兴业想了好一会才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是天天去盯着,汪峻带他老板来也不一定会跟我打招呼。”
林煦假意翻材料,漫不经心问他:“是吗?那汪峻在你那消费,你给他打几折?”
汪兴业嘴快接了一句,“都是自家兄弟,我哪能收他的钱。”
林煦问了四个问题,得出结论,假凌岚也就是顾翎,顾程,汪峻,这三个人都去过汪兴业的夜总会。
“还记得罗旭文吗?”林煦抛出她的第五个问题。
“不记得。”汪兴业还不清楚今天为什么被拘,问的问题也八竿子到不着边,又怕说错,嘿嘿一笑说:“警官你多少给点提示,你这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我怕我说不清楚,给你们造成误解就不好了。”
这很正常,汪兴业混迹江湖,哪还记得十几年前开地下赌场时借高利贷众多赌鬼中的一个,林煦看他确实对罗旭文没什么映像,提醒他说:“你堂弟汪峻,替你催收罗旭文欠你的高利贷,他看上了人家的女朋友,有这回事吗?”
经提醒,汪兴业一拍脑门,“有有有,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后面那女孩也没跟我弟在一起。”
“你没见过那女孩?”
“没有,当时我还挺好奇他看中的女孩得长什么样,那小子嘴严,死活不肯告诉我,只给了我五万块钱,问她男朋友愿不愿把人让出来。”
“汪峻当时哪来那么多钱?”
“就他现在老板给的,他全职给老板当司机,不上班的时候我也会叫他过来给我帮帮忙。”
“能给一个司机开这么高的工资,你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有什么,人家有钱,他老板去我那消费基本要最好的酒最贵的包厢,还不让我给他打折,你说说是不是有钱烧的。”
林煦抬眼盯着他,不肯放过对方脸上的一丝表情,“知道汪峻看中的女孩叫什么吗?”
汪兴业想也没想,摇头说:“不知道。”
“你都不问问女孩叫什么?”
“嗐,我关心这些干啥。”汪兴业有所松懈,不如刚才的紧张防备,堆着一张笑脸,看眼前的刑侦队长还是冰山一样冷着脸,敛起笑容,坐正了些,问:“那女孩叫什么?”
“她叫凌岚。”林煦一字一句告诉他,“她十几年前就死了,死在你替汪峻给她男朋友五万块的第三天。”
汪兴业愣了有半晌,脑子里消化林煦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结合前后问题正梳理这几人的关系。
林煦没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你知道现在的凌岚是汪峻老板妹妹吧?”
“知道,他们兄妹经常一起过来,在VIP包厢。”
林煦给汪兴业看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前不久连雀大桥上撞车逃逸嫌疑人逃跑时被拍到的背影,你不难看出他是谁吧?”
照片是行动组从监控中截取经过处理后的图像,没有正脸,只有后脖颈位置露出的一小块刺青,熟悉的人不用看脸,光是背影也能知道是汪峻。
林煦又拿出两张照片依次展示放在他面前的小桌板上,“这一张是他开着你那辆黑色丰田还给车套了□□,晚上出现在省际公路上被拍到的,你仔细看还能发现车后座上有个躺着的人。”汪兴业通过车子外观确认是自己的车,没等他更仔细地瞧,林煦把马三凶案现场拍到的照片盖在上面,污绿膨大,口唇外翻惨不忍睹的尸体就这么直挺挺进入了汪兴业脑子里。
“经过我们查证,你看到的这具尸体,就是当时躺在车后座的人。”林煦点到为止,汪兴业被尸体照片吓得说不出话,只听林煦冷冷地说:“你还以为是他老板钱多没处烧才给一个有前科的司机开这么高的工资?”
汪兴业眼神到处乱飘,愣是不敢直视眼前的照片。
“另外我们还查到,你名下的夜总会不仅非法经营,聚众赌|博,还为情|色|交易提供场所,现在又多了一条,收容窝藏杀人犯。”林煦说半句留半句,汪兴业不傻,前面几条最多罚款停业整顿几天,请人吃几次饭托点关系,照样敞开大门说欢迎光临,包庇窝藏杀人犯就不一样了,直接牵扯上刑事案件,严重程度是要被判刑蹲班房的。
先前警方的判断是汪兴业是汪峻同伙,林煦从刚才汪兴业面对问题的反应来看,基本可以确定他是个有胆色但不敢杀人越货的主。
林煦清楚夜总会是汪兴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心血,是他在场面上立身行走的根本,现在不仅夜总会面临关门的风险,他也自身难保,就算他在黑白两道游刃有余,这会也没人敢在特别行动组的眼皮子底下冒着尖帮他取保候审。
汪兴业木着脸不说话,林煦劝道:“你拿汪峻当亲弟弟,他不见得当你是亲哥,连他出去杀人还开着你的车。你确定还要继续包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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