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杨卓琛带着体检报告回了分局。
经过专案组办公室的时候,杨卓琛看见几个果篮,犹豫片刻正打算走的时候,吕晶擦着手从楼梯走了上来,看见他打招呼。
“杨队你回来啦。”
“嗯,局里有人病了?”
吕晶面上似乎有些诧异,注意到杨卓琛手上的体检报告,很快理解,“是樊局,血压有点高,昨天在办公室晕倒了。”
杨卓琛一口气堵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心中懊恼又惭愧,明明樊重更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结果还要为了他的一个体检操心费神。
“不、嗯……是樊局忘了吃降压药,这两天在局里吃的也不太营养,医生说了,养几天就好。”瞧着杨卓琛的面色,吕晶赶紧安抚。
杨卓琛看了看时间,马上八点,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闷在心里的气找到突破口,“人都哪儿去了?十二辆车车主都找到了?齐中海这两个月的视频也都看完了?”
杨卓琛的声音一点点拔高,话音落下,走廊里只有他的回音,吕晶瑟缩一下,顶着杨卓琛的火气,大胆开麦。
“杨队咱们八点去看樊局。”
名为樊重的灭火器,唰一下灭了杨卓琛的邪火,“知道了。”
确实如吕晶所说,是樊重自己粗心大意才导致这次的昏厥。
杨卓琛专门背着人去找了医生说小话,没见医生有撒谎的迹象,杨卓琛放下心,又陪了樊重一会儿,留□□检报告书离开了。
人民路。
康泰小区,3栋203。
杨卓琛敲了三遍门,等了五分钟。
直到昏暗的楼梯走上来一位老太太,一看见他就停了下来,连续瞅了他好几眼,又退下去,杨卓琛觉得她有点奇怪,正打算离开,就听楼下传来一声问候。
“小伙子,你找谁啊?”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杨卓琛走到栏杆处向下一望,就见方才那老太太正站在一楼住户门前的空地,似乎只要上头人一有不轨的动作,她就能马上冲出单元门到外头求救。
警惕意识不错,杨卓琛暗暗赞叹,兜里掏出证件,从上往下大声道:“您别怕,我是警察,想找203的住户了解了解情况。”
“嗷,你是警察呀,”老太太还是不太放心,仰头冲杨卓琛招手,“楼里太黑啦,你出来,咱们上外头说,外头有阳光。”
说完,老太太颤颤巍巍先走一步,杨卓琛揉了揉发僵的脸颊,缓步下楼。
“203他们家是出了啥事儿啊?年初家里男人上外头出差,哎呀一走就走好几个月,结果夏天快过去了,那娘儿俩又搬走啦,说是回老家。”
两人一同在树下长椅上坐着,享受着日光,杨卓琛听着老太太的话,透过窗户看向203室。
“您知道他们老家哪儿嘛?”
老太太点点头,出来外头,她看清了杨卓琛的长相,实在不觉得这样帅气的小伙是坏人,不觉得害怕,主动拉着人坐下,知无不言。
“是燕城的,燕城临港,那边儿和咱们这儿挨着呢,不远。”
杨卓琛拽了拽卡脖子的高领线衣,眼神注意着周边情况,跟着附和,“临港确实不远,那她这工作还有小孩儿上学的事儿,也都办好了?”
老太太一拍手,猛地收回下巴冲杨卓琛解释,“一整个夏天呢,人家姝慧是老师,那还找不到工作嘛。”
“您和他们家挺熟的吧。”杨卓琛轻笑着开口,一动脑子就想抽烟,顾及身旁老人,杨卓琛搓了搓手插进口袋,摸索着打火机。
老太太知道自己暴露,叹了口气,“我住他们家对门儿,馨玟多好的小闺女,可讨人喜欢了,这边附近的老人啊,都拿着他们家当典范教育自家孩子呢。”
杨卓琛掏出打火机,放在大腿上把玩着,琢磨着问:“他们夫妻感情很好?我看那个常教授挺热情好客的,您常去他们家串门儿吧。”
“嘿!哪有的事儿,人家是知识分子,爱干净,讲卫生,从来不让外人进去的,啧、也不是,姝慧就没什么反应,就是她男人不愿意,一点脏乱都受不了。”
老太太扭了扭脖子,将这唯一一件惹过她的事搬弄出来,“有回我还不知道她家男人有这个毛病,拿了堆桃儿想去对门换点葱,姝慧正洗澡说让我自己拿,那家里干净的,一点灰都没有,什么菜啊水果,全都给你码的整整齐齐,看着就顺眼。”
“我没注意,可能把什么给带歪了,那桃儿就不能洗啊,洗了烂得快,我连着袋子直接搁桌上了,就要走,结果她男人回来了,一看见我那脸就不高兴,不明显,但就是和在外头不一样,后来我出了门就听见两人吵起来了。”
“晚上,两户对着,姝慧把桃儿给我送回来了,我就看见她男人带着手套、带着鞋套,一个劲儿的擦呀摆呀,魔怔了。”
强迫症、洁癖,这会不会和常洲的解离症有关……
*
十号早上。
由司正副局主持会议,与会人员只有经手113刑事案件的专案组和下面一个中队。
廖鹏回去后生活照旧,最近似乎在搞公司;赵金柱冯丹刘顺收押至看守所,下一步送检审查起诉。
十二辆汽车车主找到一半,其余六辆没有在交通监控视频中找到;而案发时间最有嫌疑的四辆汽车中,已经找到两名车主,并确定可以彻底排除嫌疑。
齐中海生前出现在监控里的身影少之又少,想要在这样的条件下找到那名拥有反侦察意识的凶手,几乎是天方夜谭。
司正没有苛责,案件难易程度人人清楚。
庆幸分局现在没有其他案子,所有人下会后准备继续在茫茫人海中筛查时,意外陡然出现。
上午九点整。
一行人刚出会议室走到楼梯口,一楼值班警察王舒就跑了上来,神色慌张,透着焦急不安。
“杨队!来了个满身是血的小孩儿!他说他哥哥让人抢走了!”
元宝嗵一声上前撞到护栏,惊声道:“人贩子!?”
杨卓琛来到一楼的时候,大厅里闹哄哄为了不少人。
大厅中间空地,刘美娜和叶冲正一左一右检查小孩的伤情。
艳红鲜血覆盖了小孩儿半边身子,脸颊上有几处喷溅式血迹,一双白色球鞋上沾了血和灰,两条膝盖也沾了土伴随擦撞痕迹
叶冲正拿着小孩儿的手上药,手心也是擦伤,应该是奔跑时跌倒过。
“怎么回事?”杨卓琛站在叶冲身后,缓缓蹲下身,平视着椅子上的小孩儿,“你哥哥怎么了?”
小孩儿脖颈挂着一部手机,挂绳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半,杨卓琛想上前拿下手机翻看联系人,小孩儿却连忙抢回去,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叶冲摘了手套,拉着杨卓琛站起,蹙着眉头跟人解释:“巡逻交警送来的,建华大桥南街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这孩子是从被撞的出租车上跑下来的,说有人从车祸现场把他哥哥带走了。”
“从车祸现场带走人?”杨卓琛侧身,看着那小孩,突然开口,“他身上的血是他哥哥留下的?”
叶冲点点头,“他是这么说,但小孩子还受了惊吓,来回就只说,坏人把他哥哥抢走了。”
“头儿!”
元宝的声音突破重重围观的警察,叶冲犹豫几秒,吩咐人给孩子上药后,也跟着突出重围。
吕晶已经开始对巡逻交警做笔录,向前和元宝守在固定电话两侧,一人负责问一人负责记录,向前冲那头儿道谢的时候,元宝就连忙冲杨卓琛汇报情况。
“肇事车辆是中型货车,司机无大碍已经扣下了,被撞的有两辆小轿车,一辆是出租车一辆是私家车,出租车夹在中间,司机当场死亡,现场勘测车内还有两名乘客,有身份证件,失踪的那个叫戚遇,17岁,来报案的这个叫戚小勇,戚遇弟弟,6岁;另外私家车里只有一个司机,头部重伤已经送往医院抢救。”
杨卓琛迅速捕捉到盲点,走到向前身侧同还没挂断电话的交警问道:“从案发到救护车去现场大概多长时间?”
“额……没用多长时间啊,好像是有一辆中途经过的救护车,车祸刚一发生,救护人员就从出租车里带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我们过去询问,医生说伤者情况太严重必须立刻抢救,我们就没拦着。”
“哪家医院的救护车?”
“……应该是、人民医院吧,刚带走另一位伤者的就是人民医院的救护车。”
杨卓琛并不认为交警和孩子有一方在撒谎,在突发情况下,人们对于能够救死扶伤的医生、警察、军人或者消防员都有一种无条件的信赖。
但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孩子说医生是坏人呢?抢?
戚小勇在惊恐间一定会紧紧抓住亲近的人,那就是医生在带离戚遇时甩开了戚小勇,可再如何紧急的情况,医生也会把在现场的家属带上救护车吧,更何况是一个单手就能拎起的孩子。
“现场暂时不要动——!”
杨卓琛的口吻近乎命令,对方有些蒙圈的同时,还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打断,“啊?!但是涉事三辆车已经被拖走了,而且,这还是在人流量这么大的街上,封锁现场影响交通——”
“谁让你们动现场的?!”
杨卓琛带着隐隐怒意的一句问话,将周围以及对面的声音全部压下,而这,似乎在向分局大厅的所有警察昭示,暴风雨的来临。
“车祸具体原因是什么?出租车两名乘客去向呢?!这起连环车祸导致一人死亡!一人重伤!一人失踪!事故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需要侦查机关介入到现场勘察的时候!你竟然清理了现场?!第一辆救护车当场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不盘查?!你们他妈到底在干什么?脑子呢!途径!怎么就这么巧有一辆不在任务当中的救护车途径了案发现场?当时就能察觉到不对的事故还需要伤者家属大老远跑到分局来报案!真是白穿了你这身皮!”
乓啷——!
电话挂断,听筒顺着电话线垂落在前台外侧石壁上,左右晃动。
一连串的低吼叱责,句句带着怒气与不争,每个字都清晰露骨的刨开了车祸下隐藏的疑点。
如果说一开始大部分人都没觉得这场车祸暗藏玄机,那么现在,每个人心里都嗡地一声被杨卓琛最后一句话惊醒。
“向前陈郜立刻带人从交警手中接过现场,叶冲你和张河也跟着过去一趟,一定要仔细,麻烦了。”
张河早在杨卓琛发火之前就溜达出来看热闹了,现在就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换,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细细复盘过杨卓琛的话,绝对理智性为杨卓琛圆了话。
“如果这件事是一场乌龙,我们应该要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庆幸;如果这件事是一场阴谋,我们会为今天的疏漏悔恨终身。”
张河看着从检验科跑出来的一群徒弟,率先离开,“多犹豫一秒就是对我们这身衣服的不尊重,出发吧,各位。”
叶冲没说话,但他和杨卓琛的感觉一致,现场混乱,很容易丢失细小线索,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争分夺秒。
“现在,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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