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打算直接搜索,但偏偏网络加载得极慢,恼得她额头上满是汗。
“不要急呀。”他柔声安慰着,“法国名著,Julian是主角,我来猜猜——”
他盯着明轻舟额角的汗水,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红与黑》?”
他话音未落,维基百科的页面就举到他眼前。Julian有些欣喜,眉眼神采飞扬,“我就知道,你看,我多懂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轻舟只觉得Julian的话多少有些让人误解与无措,却又不好意思展露出尴尬,便又习惯性抿唇讪笑。
等到吃完饭,两人相约去斯福尔扎城堡的路上,刚刚的话题仍在继续。“你知道《红与黑》的作者,也曾经在米兰居住吗?”
明轻舟摇摇头。
她的目光掠过满脸兴奋的Julian,落在巷边的Gelato小店上,嘴唇抿了抿,忽然觉得有些嘴馋。
“司汤达在拿破仑下台之后,就搬来了米兰。”Julian说完,注意到明轻舟的视线,“我请你吃冰激淋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幼儿园的孩童,彼此互换着食物、或是任何有趣的东西。
明轻舟选了柠檬味和开心果味的,单手托着,拿着小勺,只觉得果味都融化在口腔里了。果然,Gelato得在意大利吃,心理会有更多的加成。
Julian特意选了甜筒,顶了两颗圆滚滚的冰激淋球。
刚走出几步,就撞上闹哄哄的罢工人群了,举着横幅和旗帜,黑压压的一群人,激愤地喊着口号。虽并非本意,但明轻舟还是被裹挟到人群里了,寸步难行。
一个大叔高举着手,巨大的背包顺势甩到一边,打在明轻舟胳膊上。
她试图躲避,但没能控制住身体,重心歪歪地朝后倒——
“小心。”Julian往前一步,牢牢托住她的身体,另一手仍旧高举着那支啃了一半的甜筒。
明轻舟重重地撞在垂涎许久的肩膀上。他的臂弯没有想象中硬邦邦,反倒带了些弹性,热乎乎的睡莲味道侵袭着她的发丝和鼻腔。本该是该安心的时候,明轻舟的心跳却快得惊人,心脏的震动甚至能顺着紧贴的皮肤传递到Julian身上。
汗水在冲锋衣里蒸腾,她扯了扯领口,又捏住温热的玉质平安扣。
手心下面,明轻舟摸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
扑通。
Julian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是安抚半是保护。在他的浓烈气味的攻占下,明轻舟只觉得头晕目眩,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微微仰头,没能看到Julian,却能感受到他像一朵乌云般笼罩着自己。
“别担心。”这朵高大的乌云弯下腰,凑在她耳边说。“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他的甜筒已经化了。
甜腻的草莓味糖汁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吧嗒”一下打在明轻舟的手背上,液体干透,但黏腻的触感却没有消失。她盯着手背的粉红色印记,觉得自己也像是甜滋滋的、正在融化的糖块。
*
钻出人群时,两人都有些狼狈,化透了的甜筒只剩下蛋卷,鞋子上被踩得灰扑扑的,在拥挤当中,明轻舟的头发也搞得乱蓬蓬的,微微自然卷的长发从马尾里钻了出来,发圈也松了。
她洗了手,把鸭舌帽交给Julian暂时保管,又解开长发,干脆盘在脑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轻舟总觉得Julian正透过玻璃的反射,有意无意地瞟着她——等到明轻舟真的看向他时,却又及时收回了视线,佯装无意地拨弄他的头发。
似乎察觉到明轻舟的视线,他扯扯鸭舌帽的边缘,扣在自己脑袋上。
“借我戴一会儿。”他瓮声瓮气地说,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他小半张脸,刚好挡住他碧蓝色的视线。他把外套脱下挂在胳膊上,汗水湿透了后背,背脊凹凸如山峦。
明轻舟只瞥一眼,就立刻缩回视线,把目光放在面前的大理石雕塑上。不知刻的是哪一个宗教人物,即便是双语的介绍也完全看不明白,她也兴致缺缺,只透过窗户看向艳阳下的古堡。
砖红色的墙壁带着中世纪的肃穆与森严,城堡看上去并不华美,反倒有种身处监狱的压抑感。好在是阳光明媚,中和了不少冷森,多了些和煦的假日感。
“这是米开朗基罗的最后一尊大理石雕塑,还没有完成。”Julian仰头看着,一边给明轻舟介绍,目光久久停留在已然完工的耶稣双腿上,惋惜又赞叹。“不敢想象如果完成该有多完美。”
他的呢喃被明轻舟捕捉到了。
她反倒持相反意见。
“雕塑家把幻想带入现实。但我光是靠幻想,就已经能够补足所有的缺陷了,就像断臂的维纳斯。”她思考一会儿,费劲地把脑子中的话翻译成英语,一边感叹世界的确是个巴别塔——Julian终究无法知道,使用母语的自己得有多么睿智。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Julian嗓子里低低地冒出一句法语,这声感叹却被嘈杂的游客声盖住了。等到旅游团的人流离去,明轻舟重新问他说了什么时,他才缓缓摇摇头。
尽管这么说,明轻舟还是抬头望了望这尊雕像,假想着米开朗基罗的手曾经抚摸过这块和地球一般大的大理石,年迈的粗糙的手把坚硬的石头驯化成柔软的皮肤、绸缎。
她遥遥地望着往昔,望着不可触摸的历史,却没曾发现Julian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融化了的冰激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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