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再见面是在2014年年初。

一月底的一个深夜,天寒地冻,沈行远自机场驱车回到钟山小区,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在小区门口说话。

起初沈行远并未认出那个女生便是严静沉,直到乘坐的电梯路过一楼,才和等电梯的严静沉打了个照面。

半年未见,小姑娘跟竹子拔节似的长高了,也瘦了,整个人被裹在厚实的羽绒服里,只露出半张干净的小脸。

沈行远这才想起来,原先立志考柳大的小学霸,最后一定是考去了别的学校,以至于整个学期都没有出现在小区里。

小姑娘也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礼貌地对他点了下头,走进来,按下关门键,继续玩手机。

点头之交,大概就是如此。

以至于沈行远误认为,她早已经从那段错误的感情里走了出来。

快到12楼,沈行远还是没忍住问她:“小严,你没考柳大吗?”

严静沉这才从手机上分出一丝注意力,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为什么?”沈行远疑惑道,“去年柳大在省内划的录取分数线才647,我记得你的成绩完全够进柳大。”

严静沉却没答。

她把手机按息屏,放进口袋里,双手也缩进口袋里取暖,抬头望着电梯的数字显示屏。

待梯门打开,她丢下一句“不关你的事”便率先走了出去。

沈行远回顾自己的言行,实在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高傲的小天鹅。

生活的忙碌让沈行远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但缘分却不断提醒他记住。

四月,乔灵待产,沈行远休假陪护。

某个下午他从医院回来,看见白岚因的父母在楼道里争论——两位老人从老宅过来探望女儿,却未带钥匙,而白岚因在校授课,无法及时赶回。

沈行远便将二老请进家里,招待他们喝了两杯茶。

在聊天过程中,沈行远才无意得知,那小天鹅飞到了遥远的北方。

沈行远问:“小严的目标不是柳大吗,怎么考去北京了?”

严外婆对此亦是愁眉苦脸,叹息不止,“这孩子打小就被她爸妈宠坏了,我们真是拿她没办法!一轮志愿我看着她填的,分明报的柳城大学,二轮志愿填报快结束了,她一声不响地改了北京,等录取通知书送到手里,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是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非要去北京,怕不是嫌我们几个老不死的烦着她了,跑到外面去,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沈行远开解道:“小严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不会产生这种叛逆心理,说不定是忽然喜欢上了别的专业,才临时改志愿。”

“我看她也不怎么喜欢现在学的专业啊,一个姑娘家,学什么机械,以后哪有出路啊!”

“这您不必担心,现在啊,满大街都是专业和工作不对口大学生,小严这么聪明,以后不管做哪一行,都是有前途的。”

严外婆被他哄得开怀大笑,重点也落回了最令她担心的地方——

严大小姐从小到大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就连高中住校,宿舍里的一干杂物也是长辈帮忙操持,如今一个人在遥远的北方,环境气候剧变,吃穿住行全靠自己,怎能不叫老人发愁。

那时,微信已经成为成人群体中的主流社交软件,沈行远却登上了很久没用的□□,翻了翻好友动态,果然看到严静沉的近况——她分享了很多校园的风景和北方的美食,转发了各种班级或社团的活动记录,看起来对大学生活适应得还不错。

为了掩饰特意查看异性晚辈动态的“劣行”,沈行远随手拍下几张阳台上绿植的照片,分享到空间。

自那以后,沈行远彻底停用了自己的□□账号。

沈加的出生为沈行远的生活带来了质的改变,以前他想的都是吃喝玩乐二人世界,后来变成赚钱养家带孩子,甚至逐渐有了强烈的分享欲,会时不时更新朋友圈,记录孩子的成长过程。

然而这样的幸福仅仅持续了四年。

又是一年春节,沈行远却因加班没能和家人吃上年夜饭,孩子在电话里诉说想念,闹得他归心似箭。

减速靠近停车位,沈行远看见白岚因的车开着左边门,有人侧坐在驾驶座,露出黑色毛呢裙摆和同色系圆头小短靴——是严静沉。

这些年他们之间一直处于零交流状态,以至于沈行远压根没意识到严静沉在等的人是他。

沈行远将车开进停车位,摇下车窗,和她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开。

“沈行远。”小姑娘却郑重地叫住了他,“我有话跟你说。”

一只脚踏进社会这几年,严静沉明显沉稳了。以前她看他,眼眸里有光,沈行远因此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现在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心事难以捉摸。

彼时沈行远还没有意识到深渊已在脚下,反而顾着关心面色凝重的严静沉:“大过年的,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

“是啊,今天除夕……”小姑娘挤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一年之中最好的节日,我真会挑时候。”

即使毁掉沈行远最期待的假期,严静沉也要揭开这个肮脏的假象,她自私又残忍地以为,只有这样,沈行远和乔灵才会彻底分开,而她,才有机会得到他。

内心的卑劣让严静沉不得不装出一副愤懑的样子,好像她只是为他打抱不平才出现在这里。

“小严同学。”沈行远被她的表情所震慑,玩笑道,“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

严静沉不解地看向他。

“你看起来很生气。”这里只有他二人,严静沉又是为他而来,这脾气若不是因他而起,还能为谁呢?

“我又没生你的气。”

男人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是不是遇到难处了?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恰到好处的善意缓和了气氛,也软化了严静沉的决心,原本直白扎人的话被她咽下,变成了试探,“你就没想过,遇到问题的是你自己吗?”

沈行远微怔,略作思考后笑道:“最近好像确实没遇到棘手的事情。”

严静沉嘴角旋起一抹悲悯的笑。

沈行远看不懂这反应,好像他正承受着莫大的苦难,于是生出几分好奇,“好了小姑娘,时间不早了,外面还冷,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严静沉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一刻,跨年的钟声就要敲响。

她想,那就给彼此一个新的开始吧!

严静沉拿起中控台上的相机包,里面存着她这半个多月蹲守的收获,她打开相机,递给沈行远,“你自己看。”

相机里只有一张照片,拍摄地点正是这个停车场,或者说,是他所在的位置。

举起相机,那张小小的图片正好位于他视野的正中央,落在前方不远处,乔灵的座驾上。此时那辆车规整地停在车位里,静悄悄的,挡风玻璃上方用红绳悬挂的水晶吊坠一动不动,照片却告诉他,也许不久之前,有一对情侣在车里做过亲密的事情。

男人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看向严静沉,“你在监视我们?”

“对,也不对。”严静沉对他质问的语气有些不满,“我只是碰巧看见他们出现在楼道里,看起来有些奇怪,所以在这儿守株待兔而已。我没有监视谁,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下一刻沈行远按下相机外侧的删除键,确认里面没有其他相关内容后,把相机还给严静沉,沉声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

“你删了?!”严静沉看着空空如也的相机,又气又无奈,“你不相信我?”

沈行远说:“我信我的家人。”

是啊,他们是一家人,就算产生嫌隙,也自有他们认同的解决方式。而严静沉,起初是个不被沈行远接受的倾慕者,后来变成见面不相识的路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干涉沈行远如何处理婚变的理由。

但这件事既然已经开了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了了之不问结果,不是严静沉的风格。

严静沉抿了抿唇,问:“你知道我怎么猜到你今天回来的吗?”

“不知道。”沈行远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我只知道你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很晚了,你要是说完了,我回去休息了。”

严静沉对他的不耐烦没有丝毫怨言,而是心疼,她知道飞漫长的国际航线有多辛苦。

可他为之辛苦付出的人,报他以谎言和背叛。

“因为他今天早上离开了。”严静沉眼眶发红,“你就当我是在胡说吧!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我还是一直把你当朋友,感谢你曾经在学习上对我的帮助。告诉你这件事,我们之间就扯平了。”

沈行远望着她,心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夜深人静,寒风刺骨。

沈行远呆坐着,回想起很多事,可是没有找到任何破绽来证明妻子的不忠。他们的孩子快四岁了,乔灵为此付出太多,沈行远认为自己应该给她足够的信任。

“小严。”短暂的思考后,沈行远语气坚定地说,“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

“你以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当做事情没发生吗?”严静沉不可置信地问。

他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是我太看得起你了……”严静沉淡然一笑,“你放心,我没打算宣扬这件事,是个人都知道这很不光彩。我今天来找你,只是觉得你有知情权。我不想让你傻不拉几地当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或笑柄。说完了,我回家了,再见!”

沈行远点一下头,“再见。”

严静沉跳下车,摔门关上,空气冷得让人止不住地跺脚,心也冻得麻木,她还是由衷地送上祝福:“新年快乐。”

沈行远也只回她一句相同的祝福。

严静沉迎着寒风往电梯入口走去,后视镜里,沈行远第一次看见高傲的天鹅低下了头颅。

沈行远在车里坐了小半个钟头,终于整理好心情决定回家。

走到电梯入口,却发现严静沉竟站在背风的墙后,双眼红肿,脸上泪痕未干。

她怎么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悲伤呢?

沈行远不解:“你哭什么?”

“我以为你会过得很好的。”她说。她也曾卑鄙的地诅咒过他们的婚姻,可是当诅咒变成事实的时候,却又心痛如绞。

“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沈行远笑了下,“回家吧,小严。”

严静沉固执己见:“掩耳盗铃。”

沈行远静静地看着她,“那也比多管闲事好。”

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乔灵,并把矛头指向了告状的严静沉。

“行啊,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严静沉走进电梯里用力按下关门键,气得口不择言,“耗子别进,不然要被狗咬断脖子。”

沈行远便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冰冷的铜墙铁壁之后。

何曾想一别经年,各自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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