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曜敲着桌子的手顿住,“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是乐曲里过渡的间奏,轻缓而柔和。
一块手帕接住了慕晚唇角滚落的泪珠,洇湿布料的纤维。
秦景曜照顾小孩一样,捻着帕子擦慕晚脸上的泪水,没什么真情实意的认错,“我的错,我不该多嘴。”
慕晚一双泪眼朦胧,眼前的景象在模糊和清晰之间变换,她尝到唇上咸湿的泪水。
有点糟糕,她在秦景曜面前丢了脸面。
在家娇气也就算了,怎么在外面也娇气,岂不是惹人生厌。
流光脆弱的泪水,慕晚的手主动接过秦景曜手里的帕子,猛地一看,“这不是我的帕子吗?”
她翻过来帕子的一角,确实绣着一朵海棠花,针脚细密,是初学的她在绣出的帕子里精挑细选出的那块
“嗯,你的。”秦景曜把帕子还给了慕晚,见人默默地擦了脸颊所有的水,静静地叠手帕,“还给你,不哭了?”
慕晚点头,秦景曜着实体会到了一次什么叫被小孩闹得头疼。
不知道怎么回事,跟这小姑娘非得去抓小猫似的,他也非得要自己过来一趟,又不是他女朋友,最后还落不得好,被抓了一手的泪。
慕晚哭得喉咙干渴,她的目光锁定在了茶几上的茶壶,离她的距离有点远,够不着。
像是心有所感,秦景曜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茶,他端住茶杯,测出来的温度约莫能入口。
“别哭了,哭了不漂亮。”
慕晚接过去,润了润口说谢谢,“你这话像是哄小孩的。”
秦景曜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不是小孩吗?”
“不是,”慕晚认真道:“我早就成年了,马上要到二十一岁了。”
“哭那么惨,我当你三岁呢。”
慕晚没办法反驳,她偏头喝茶,脸颊晕着不自然的酡红,又像是恼羞成怒,连那抹笑都撤了回去。
秦景曜握着杯子,水温茶清,倒是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我休息好了。”慕晚灌下去一杯茶,她松了头发,柔顺的发丝滑到肩膀以下,涌上来清幽的香气。
女孩的残留的水泽的眸子望过来,秦景曜的喉结一动,吞咽下氤氲的茶水。
他本来没想多管闲事,却脱口而出道:“我送你回去。”
慕晚将头发顺到脑后,她抻着缠着纱布的手,皱着鼻子温声请求,“能不能加个微信,我把医药费转给你。”
秦景曜爽快地拿出手机,把二维码亮出来,“加吧,钱就不用了,我不缺钱。”
“那怎么行。”慕晚发送了好友申请,她翻过几页医药单子。
这家私营医院,医药费比公立医院贵得多,还不能用医保报销,简直是贵上加贵,贵了几倍。
慕晚家里不缺女儿的钱,在她上大学之后就时不时地发红包,叫女儿出去旅游和同学一起玩。
慕晚花销不大,卡里存的钱不少。
秦景曜点开红点,映入眼帘的的头像,上面是一只木碗,下面是顶着木碗的小女孩,可爱的漫画风格。
“木碗?”
“嗯。”慕晚攥着手帕,眼皮肿着,双眼皮都哭成了单眼皮,无故地冷然,可又惹人生出莫名的怜惜之心。
“我不是叫你名,”秦景曜没法说,他的手指扣在屏幕上,纤长的手指仿佛戳在了那小女孩的圆脸上,“这是你啊?”
“还是这个是你?”
他的手指往上移,指骨略突起,像是苍白雪茫的山脊。
“我妈怀我的时候晚上失眠,然后我爸就陪着她坐在门口,这两人就数天上的星星。”慕晚把叠在一起的手帕搅乱,“后来就取了个‘晚’字。”
她道来陈年往事,哭过的声带着糯糯鼻音。
“别个人叫谐音,不生气吗?”
“不生气,”慕晚把帕子叠起来,忽视手上包扎的纱布和痛苦,一本正经,“我妈说这个谐音多可爱啊,家里橱柜所有的碗里,圆钝钝的木碗最可爱。”
她生活的这么些年,很多很多人都叫过。
秦景曜的手挡了挡唇,没挡住开怀的笑,“是可爱。”
“头像是我妈找的,小女孩是我,头上顶着的木碗也是我,”慕晚才想着回答秦景曜的问题,可讲到这儿,底气不足,弱弱道:“她说我是木头碗化形成的小妖怪。”
有种讲睡前童话故事的既视感,秦景曜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逗小孩玩儿。
怎么办,所有人里,最可爱的是慕晚。
他笑得胸腔震动,清澈的茶汤掀起来一团涟漪,金黄发亮的君山银针上浮下沉。
慕晚低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在笑,她也要问问他,“那你的名字呢?”
茶水归于平静,秦景曜微微地失神,眸子凝出实质般的星芒,底色是陌生的疏离,“正好跟你相反,我祖父是位老学究,在他酷爱读的几本书里翻出来的两个字。”
光彩照耀。
饰华榱与璧珰,流景曜之韡晔。
光彩吗?倒不一定。
秦景曜见慕晚是休息好了,问这问那的,叽里咕噜地聊了一大堆,“走了,送你回学校。”
已经够麻烦人了,慕晚不想再麻烦秦景曜送她回去。
“我能自己回去。”
秦景曜都没回头,“我顺路。”
慕晚不知他顺得哪里的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不麻烦四哥了。”
“在医院还拿我当恩人呢,现在好了就要恩将仇报是吧?”秦景曜大步流星,停下来盯着女孩,“我的车都嫌弃,你标准怪高啊,慕晚。”
慕晚的手指搓了一下,手背的医用胶带粘滞,她忙撇清,“没有。”
司机下来开车门,秦景曜迈腿上车,无言地往深色车窗外一眺。
司机领命,给慕小姐开车门,慕晚就这么跟秦景曜坐在了同一排。
转了医药费过去,秦景曜迟迟不肯收,他忙着打电话,唇里衔着一根烟,烟雾顺着窗缝飘出去。
慕晚不好打扰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她听不见,只听到什么经济工作会议和一些专用的英文缩写。
疫苗的劲儿又上来,慕晚平摊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身体几乎要陷进柔软的座椅里,歪着头打瞌睡。
悠远的乌沉香连绵不绝,坚实通透,仿佛釉质漂流在气流里,最终沉定。
芬芳的香气,先是苦,品茶般品出回甘。
慕晚睡着了,宁静平和的一张脸,黑发披在肩头,波光粼粼。
秦景曜适时地掐断烟,压抑着告辞,“小朋友要睡觉,挂了,省得把人吵醒。”
她这个人常常低着头,在车里睡觉的时候也低头,于是露出一段后颈。
弧度俯仰,肤腻脂香。
大家快看,这个人要动心了,让我们直接快进到“我不当小三”。
饰华榱与璧珰,流景曜之韡晔。出自《文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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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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