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一如胜过一日，腊月来临。
苏浮畏寒，空调一直开得很高。
窗户覆了层水雾，室内温暖如春。
“再吃点？”我扯了张纸巾替他擦嘴，“七点以后就不能吃东西了，你可能会饿。”
明天就是先前定下来苏浮手术的日子。
苏浮又扒了两口，“够了。”
病服衣袖下，他白透的手上添了几道淤青和针孔。
“要看电视吗？”
“不想看，我想回家睡觉。”
我柔声道：“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他趴在我身上，语气止不住地欣喜，“我想种花，书上描述的荼蘼很好看。”
“你给我买的蛋糕也很好吃，余自省的薯片，还有我同学送我的好多零食，都很好吃...”
他径自说了很多很久，仿佛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术前不能进食饮水，我却不忍心打断他。
在我还在思考犹豫的时候，身上变得重了一些。
我侧目看去，怀里的人闭上眼，眉头尚未抚平，睫毛是湿的。
关了灯。
床上，我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房间的寂静足以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我怕他难受，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便松开些许。
窗外的月光极美，是否为上天心生恻隐。
......
忙碌的一天重新开始。
进入手术室的前一刻，苏浮问我，“你一直在这吗？”
“我一直等着。”
他上前拥抱我，小声说：“如果我醒来第一个看见的是你，就给你奖励。”
我捋顺他的头发，回他：“好。”
等苏浮被推出来，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了，手术很顺利，我松了口气。
我问护士，“他什么时候能醒？”
“两小时左右吧。”
“谢谢。”
病床上的苏浮脸上毫无血色，唇也是白的，干的。
我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我有突如其来的紧张，于是四处找点事干，余光掠过一本书，那是苏浮最近频繁在看的课外书。
我也一时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内容让他如此入迷，我一拿起书，正要翻开目录，那本书就自己翻到了一页，躺着一封信。
致严知。
这是信在封面的题目。
并未封住，我将它拆开。
苏浮的字迹引入眼帘：
我其实不想写这封信，我相信你能治好我。
但意外很可怕。
所以我觉得应该留个保险。
如果这些话有机会，我就自己和你说，如果没有机会，我就用这样的形式和你说。
你不要生气。
不管我做什么，我都喜欢你。
我恐惧死亡，怕没人爱我，所以我不想爱任何东西和人，不想留下眷恋。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知道，你很喜欢我，喜欢到有时候，我会以为这都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
好像死亡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但我相信，你不会有看到这封信的机会的。
我有些难以呼吸，事实上，在我看见‘喜欢你’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就无法自拔了。
喜欢。苏浮，喜欢我。
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亲他那天吗？还是更早？
我将这封信反复看了几遍后，重新装回去。
苏浮在大约一小时后醒了。
他眯了眯眼，缓缓睁开。
我稍稍附身靠近他，“口渴吗？”
他轻轻点头。
我拿棉签把水一点点喂进去。
“伤口是不是很疼？”
他眨眨眼。
“好好休息，别的之后再说。”
他又眨了一下。
我不禁笑了，如果不是他刚昨晚手术，我可能得控制不住直接亲上去。
过了几天，苏浮的班主任领着几个学生来看望他。
病房里热闹了很多。
“苏浮，我们来陪你了。”
“等你回去了，我请你吃最近新出的糖。”
......
几个小屁孩自说自话，反倒显得班主任有些文静了。
班主任询问了苏浮的身体状况，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他们返回。
又过了一周，苏浮已经能正常活动了，他要求我去上学，说能照顾好自己，但他胃口一直不太好，不肯吃饭，说他就总转移话题。
这天，苏浮又只吃了几口，他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我，东问问西说说学校的事，我撤开床上桌，含笑盯着他。
他愣愣地看我，“怎么了？”
“还记得你说的吗？”
“什么？”
我拨开他的卷刘海，“再想想。”
“什么。”他眼神躲闪，脸上起了血色，耳垂也挂上红，显然是都想起来了。
我作势要起来，“那我走了。”
他急道，“不要！”
我当然怕他扯着伤口，连步子都没跨，“想起来了？”
“嗯...”
我坐回去，“奖励呢？”
他磨磨蹭蹭的，让我闭上眼，他说这句话时我已经猜到要做什么了，照做，闭上了眼。
在我感受到呼吸后短暂的一瞬，和上次一样的柔软，贴上了我的唇。
顷刻间退去，“...好了。”
我憋着坏问：“为什么亲我？”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脸上委屈起来。
我赶紧凑过去在他侧脸用力亲了一下：“逗你的。”
“不好笑。”他拿被子挡住自己。
“对不起。”我把他捞出来。
“没有对不起。”他顶着这幅可怜模样与我对视，我往另一侧轻啄。
他推开我，“不要了。”
苏浮三周后出院。
他不愿意在家适应一天。
除了有段时间吃的少，他在住院期间状态一直不错，在家憋着不去可能反倒能憋出病来，我点了头。
将近一月的天气，寒风打在脸上都疼，我把苏浮裹得无比严实。
路上遇上了上次来看他的同学，我让苏浮和他们走了。
余自省见我第一句：“苏浮出院了？”
“嗯。”
大课间，是课间讨论，他嚷嚷着要去看苏浮，我思忖着观察苏浮的状态，便同他一起去了。
今天的苏浮也被很多人围着。
或许是他晕倒的动静太大，围着的人比上次还要多女生居多。
“苏浮，你为什么住院那么久啊？”
“苏浮，你做的什么手术啊？”
“是心脏的手术。”
众人惊呼：“啊！是不是很痛啊？”
“刚开始有点痛，现在不会了。”
余自省用肩膀推我：“弟弟挺受欢迎。”
我唇角溢出笑意：“嗯。”
苏浮看见我和余自省，穿过人群，“你们怎么来了。”
余自省：“来看你呀弟弟。”
我不动声色地握了下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苏浮扇动着他的睫毛：“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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