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梓到家，已是一个多小时后。
家里只有李姐在。
李姐要给她拿行李，一边交代赵总的一应安排。赵总去公司开会，明总约了客户，二小姐去见朋友，不一定回来吃晚饭，大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明梓打断她，自己拎行李上楼。
她的房间大变样，窗帘、衣柜、床……就连桌上的小摆件都是陌生的。
她像被打了一记闷棍，愣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才把李姐叫上来，问她东西都弄哪里去了？
李姐看她脸色不对劲，有点不知所措。只说是赵总的意思，赵总特意交代过的，要格外重视她，什么都要给她换新的，用好的。
明梓明白，这是赵懿华的好意。她也没打算难为李姐，只是想知道她过去的东西的下落。
李姐不敢做主，推说不知道，赶紧跑下楼准备晚饭去。
明梓无奈，拧着眉，把箱子拎进去，靠墙放着，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想透口气，外面窗台边一棵苹果树映入眼帘。
她五岁生日那天，妈妈特意让工人栽了这棵小树苗，伴随她一起成长，寓意平安。
她离家之后就把它忘记了。把这里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没想到这棵树还能幸存。
前院里妈妈让栽种的雅枫树、银杏树都被后来者移除。
不知赵懿华以什么理由跟爸爸提的这件事，也或者根本不必提。院子里那么多树，多一棵少一棵，谁会在意？
更何况，作为他明韬荣的妻子，难道还没有权利决定一棵树的存在与否？
也许她的这棵树因为待在角落里，不算太碍眼，或者压根无人注意。
回头再看一眼房间，她拿出手机打电话让人给发了目录过来，选了一批新的家居用品。晚上十点前，要全部送到，并安装完毕，否则她觉都没法睡。
忙了一阵，天也黑了，明梓到餐厅吃晚饭。
一只猫绕着餐桌转，又转到她脚下，冲着她喵喵叫。李姐又端来一碟小菜，一面给明梓舀汤，一面道：“这猫八成是饿了。我刚忙忘了，还没喂它。”
明梓被猫叫扰得不安宁，随手拿起一个碟子，夹了点鱼，放在桌脚处。
-
明书薇进门，一眼看到自己的猫趴在明梓脚边，津津有味舔着什么。
“桃果，你吃什么呢！”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把将猫拎起来，“什么脏的贱的你都吃……”
明梓转头瞧着她：“你是怎么把猫养这么贱的？”
明书薇：“你说谁贱？”
明梓气定神闲：“你自己说的，你的猫又脏又贱。”
李姐闻到火药味，赶紧躲了。这家的差事不好做，不过薪水丰厚。薪水里也许包含了吞火药的损伤费。
明书薇气得翻白眼，晚饭也不吃，抱着猫上楼。
赵懿华回来，边换鞋，边唤李姐，问她明总回来了没？李姐忙不迭跑过去，帮她拿衣服和包，一面告诉她，明总还没回来，小梓和书薇在家，小梓在吃饭，书薇在楼上。
“她不下来吃饭，呆在楼上做什么。”赵懿华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去洗手间洗手。回到餐厅，坐在明梓斜对面：“小梓回来了？房间还满意吗？那些东西是我特意托人从国外运回来的，很贵的，你爸爸说很好看。”
明梓并不看她，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喜欢就留着用吧，我自己会准备。”
“你干嘛热脸贴冷屁股？”明书薇趿拉着拖鞋下来，一脸厌烦，坐在妈妈旁边。
赵懿华朝她屁股上轻拍一下，调皮。又抬头瞧瞧她，看她脸色差，无精打采，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你感冒了吗？”
明书薇挡开妈妈的手，皱着眉，嘟囔一句：“烦死了。”她左右看看，“这餐厅怎么这么小？什么味儿啊，这么难闻！”
过来摆饭的李姐：“……”
祖宗哎，你家餐厅比我老家三间老屋都大，到处一尘不染，哪有什么味儿，今个儿这是怎么了，看啥都不顺眼。
明梓感到耳边仿佛有狗吠，凶恶，刺耳。她想离开，上楼去，但她不能，家里的空间不只是她们的，她的空间不能只在卧室。
“你有没有家教？”她干脆放下筷子，态度认真严肃。
赵懿华表情一僵，带着几分愠怒：“你说什么呢？说话注意点。”
明梓：说的是，餐桌上骂骂咧咧，嘟嘟囔囔，是泼妇行为，应当注意。”
明书薇像点了炮仗，马上就要往上冲，被妈妈按住了手。
明梓并不意外，赵懿华一贯如此，明面上，优雅宽容，不争不抢，背地里，刀光剑影，淋漓尽致。
忍功了得，令人钦佩。
明书薇炸起的毛还没捋顺，看见爸爸回来了，马上换了副面孔，斯文乖巧。明韬荣看餐桌上一派祥和，不吵不闹，稍感欣慰，笑呵呵叫李姐给他多盛点饭来。
吃了几口饭，他轻轻嗓子，看一眼明梓，说：“奶奶今天打电话给我，让你尽快开始工作……”
明梓抬头看过去。
爸爸接着说：“董事会的意思是，商业连锁那边更需要你……”
明梓：“我还做原来的项目……”
明书薇又急急打断她，“不行！”
赵懿华心知女儿一着急，逻辑容易乱，马上不动声色站出来助攻，说那个项目不符合集团发展前景规划，而且投资巨大，回报率低，商业价值低，理应尽早止损。
明书薇跟妈妈打配合，把项目连带明梓贬损一通。
她们娘俩这种扯皮法，让明梓心生疲惫，又气恼：“你们有认真分析思考过那个项目吗？为了压制我，就这么胡说八道？”
明韬荣顿时黑脸：“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基本的礼貌规矩都没有？是谁教你的？”
爸爸对她一向没有好脸色，她每次都以为自己习惯了，刀枪不入了，但每次都让她发现自己的心是肉长的，会碎，会疼，甚至几乎溃不成军。
而每次，她都只能撑住。没有别的选择。
尤其，当她被这样围攻，她都不能让自己崩溃，只能被迫激起强大的战斗力。
“少拿这种话恶心我。”她扬手把筷子丢在桌子上，“她们作践我，我还要尊重她？你这又是什么规矩？”
明韬荣气得如怒目金刚：“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是你爸，她跟我结婚了，就是你妈，你必须尊重她，到哪就是这么个理！
“还有，那个项目，不是你想干就干，要考虑公司利益。”
明梓觉得很讽刺。
如果考虑公司利益，这一堆堆烂事就不会发生，就能公平公正地做事，就不会为了一己私利，乱给别人使绊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明书薇又跳出来，吹邪风。
“爸爸，我想说几句，除了考虑公司利益，我们家庭的利益和福祉也要考虑。”她往前挪一下，挺直脊背，“你看她这个人，脾气差，人品也差，私生活混乱，也不懂为人处世，明知道曹史澜的爸爸跟您关系好，她还故意得罪人，她根本就是自私，不在乎咱们这个家，不在乎我和妈妈就算了，连爸爸也不放在眼里，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明书薇观察到爸爸脸色难看，知道说到心里去了。
妈妈又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越发充满信心，再接再厉：“这半年多来，她除了在外面胡混，对公司，对家里，对您，有过一星半点的关心吗？她这样的人，凭什么享受家里的资源，接管家里的生意？”
明韬荣更加动摇，再看明梓的眼神就带了铁了心的决绝，简直已经要跟她彻底一刀两断。
明书薇在一旁，难掩得意。
明梓：“……”
什么烂打法，骚操作，简直恶心。
再跟她们多费一句口舌，她就不是人。
“我会重新向董事会提交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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