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以你该怎么做

姜松禾来曼尔这么多天第一次露齿大笑,是因为一个叫Janus的歌手。

当然,跟苦艾酒也脱不了干系。

听见“抱我一下”这个无理要求时,姜松禾的真实感受其实是被戏弄的恼怒和被冒犯的厌恶。

一个二十三四的小伙子,竟会和三十多岁且非亲非故的自己撒娇,这画面实在荒谬得诡异,不知怎的,姜松禾就笑了一下,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呵呵……不行啊哈……”姜松禾并不想笑,但根本停不下来。

他看见乔纳昔脸上的表情像摘面具一样消失了。

脑筋乱搭一气,一个声音带着小黄人儿音效在脑袋里狂抖包袱——

“抱下不行,但抱歉可以~”

“你现在笑得像个雪老鼠~”

“零八年除夕分儿逼没带~”

“呃靠~~你找不着家了~~~”

视线因为笑到飙泪更加不聚焦,恍惚中又一个缥缈鬼魅的人声幽幽地问:“你是觉得哪里很可笑?抱我一下,很难么?”

“我需要和你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在零八年除夕遇见过一个小男孩吗?那天是他的生日。”

“零八年……除夕……春节……”姜松禾笑不出来了,眼皮突然很沉重,他很想直接睡过去,“想不起来……”

“你不是才说过那一年还下了雪,怎么会想不起来?我要你再想想!”

“你不是很关心你弟弟么?那天和姜松允的生日只差一天,你怎么会忘?!”

“看着我!”

姜松禾感觉脑袋有点分家,有微凉的触感正贴在他两侧耳朵捧着自己的下巴,还有点准备搬走的意思。他掀起眼皮,撞上一对近在咫尺的狐狸眼。

“!”姜松禾瞬间清醒了些,分指钳住乔纳昔的双腕,拉远,甩开,“抱歉,我没有你那种癖好。”

意识到失态,姜松禾强撑着站起身,克制眩晕迈出座位,场面地说道:“今天到此为止,辛苦你作陪,我去结账。”

也好,总归不算姜松禾擅自替姜松允做决定了。

姜松禾离席后,乔纳昔晃动手中一杯清水,细微的气泡从杯底颤抖着升到水面,变大,碎裂,恰如乔纳昔每次泡冷水澡从口中出逃的那些。

“你真的很喜欢拒绝。”

-

姜松禾在怪蓝酒吧的洗手间里吐得昏天暗地,吐干净后洗八百遍手,确认过自己的清醒程度足够叫计程车、交代回酒店的路线,这才准备去结账。

就洗手间到收银台这短短一段路,没戴面具的姜松禾被各色水手骚扰纠缠,他用恶狠狠的眼刀吓退多半,还是在走廊拐角遇到个不怕死的。

摸他胸肌。

姜松禾一把将人擒拿反扣到墙上,忍无可忍到底爆了脏:“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妈有病?!”

那人似乎没想到会被暴力对待,畏畏缩缩道:“III,I don’t get it…You,uu…(我我我,我不明白……你,你你……)”

“I他妈什么你I?说瓷国话!”姜松禾又将人往墙上摁实了些,威胁地扳动绞在宽背后的一条麒麟臂。

“你,你不戴面具,不就是来这儿点情涩服务的吗?你,你对我不满意,我给你找别的同事,不需要这样的,先生……”那人吃痛,解释得断断续续,还挺委屈。

姜松禾太阳穴滋啦一炸,手劲不自觉翻了倍,那小鬼竟敢拉他来嫖?!

“痛痛痛……先生,我保证不打扰你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水手连着压肩那只手拍墙求饶。

这水手到底无辜,姜松禾把人撒开,理了理衣襟,抛下一句“我不是”,大步流星地折回内场。

姜松禾很久很久没跟人动过手了,翻脸都很少。

他小时候总被校外混混纠缠,先从被动挨打中积累经验,逐渐学会反击,摸索出一套又黑又毒的野路子,倒不打算把挑事儿的揍出个好歹,只图早打早完,最好再也没人敢来招惹。

直到姜松允出生,他顾忌家里有个小生命等着他,依赖着他,才开始畏首畏尾地收手,遇事能忍则忍,打不打得过都绕路走……

想到这,姜松禾的怒意和冲动消了几分。

算了,没必要,当不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行。

情绪不过虚无缥缈的玩意儿,总会翻篇儿的。

不生气,想逃避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不重要,过了今天大概率不会见了……

-

“去这么久,吐过?”乔纳昔重新披上一张慵懒随性的皮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也许是在曼尔发展太久,玩笑开太过,我向你道歉。”

说完求和似的将一杯清水推给立在桌边的姜松禾:“新叫的,没动过。”

瓷国人到底讲究以和为贵,姜松禾顺着对方递来的真诚台阶下了,远距离观察过杯子并没什么不妥,象征性捻起来喝了一口。

和进来时一样,姜松禾抬抬下巴示意乔纳昔先行:“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怪蓝酒吧回到威霆车前,姜松禾心底隐约滚起一团没来由的燥热,眼中画面也开始抽象地缩张,他本能地扯松领带释放逐渐不规律的呼吸。

“你怎么了?流了好多汗。”乔纳昔关切道。

姜松禾钝涩地看向乔纳昔,忽略对方眼中反光拖出的长影,故作镇定地嘴硬:“没事,你路上小心,我自己叫车回去。”

难道是喝太多太久,后劲现在才上来么?

“真的没事吗?”乔纳昔一手伸向姜松禾的额头,另一只手拉开中排车门,“还是我送你吧,你这样回去我不太放心。”

乔纳昔那张脸,那张一如既往的笑脸,时而分裂时而层叠,此刻诡异惑人。

“我说没事听不懂么?”姜松禾甩甩头,拍开乔纳昔的手,“请你先离开。”

“好吧。”乔纳昔嘴上答应,人却坐进车里,两指从领口挑出一条项链,不紧不慢地摆弄起来,“不过在我走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不等姜松禾回应,乔纳昔将一圈银光虚套进左手中指,展示着问道:“订婚戒指丢了,你是怎么和未婚妻交代的?”

什么“订婚戒指”?什么“未婚妻”?什么毛病?

姜松禾定睛看去,乔纳昔手上的戒指正是他遗失多日,用父母婚戒熔制而成的那枚。

这些天都在围着弟弟转,一直不得空去Diamond Ash找,等会儿,Diamond Ash……

一个白毛小鬼上身脱溜光,岔跪在一个弓成虾米状白人腿间的碎片闪进姜松禾脑海。

姜松禾迈步过去,擒贼似的一把抓住乔纳昔的手,瞠目质问:“是你?!”

乔纳昔被捏痛,惊呼道:“喂,很痛欸!你在周围没人的时候都这么暴力的吗?”

“不问自取是偷,我已经很客气了。”姜松禾欲摘下戒指,戒指却穿在项链上。

“那不请擅入算什么?”乔纳昔猛地被姜松禾扯近,眸色一转,流露几分戏谑,“说到'偷',那晚在我专属休息室偷窥的人不是你?”

不对劲,姜松禾口中的酒气灼热地呼出,很快又席卷白皙颈侧微凉的温度折返,苦艾特有的草药味裹挟一缕体香扑扇到他的眼皮上,他下腹一紧,松了手。

“……”

“想起来了?”乔纳昔虽被放开,凑得却愈发近,他耳语道,“所以我是小偷吗?”

气息浮动,姜松禾觉得半边脸一阵酥麻,明明心中不屑,却听见自己说:“你不是”。

乔纳昔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继而循循善诱:“所以你该怎么做?”

“擅自使用你的休息室……是我不对。”

“乖,那你想不想拿回戒指?”

“我…想。”

“求我。”

“求你。”

乔纳昔以那枚铂金镶嵌黑羊皮的戒指为饵,勾住姜松禾的领带将其拉进晦暗不明的车里。

“上来,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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