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开始扭曲，陆紫星和倪姿的眼前出现了一束刺眼的强光。
她们掉进了魏昌泊的回忆里。
【现实世界 2023年1月21日】
【江A市夕阳红养老院】
73岁的魏昌泊患上了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老婆去年走了，女儿在隔壁大城市工作，只有过年会回来看他。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白雪纷飞，窗外的风鬼哭狼嚎般凄厉。
魏晓涵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保健品，又端了两盒在店里打包的饺子，来看父亲。
魏昌泊呆坐在窗前，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可那屏幕里的热闹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魏晓涵把饺子放到餐桌上，也不管魏昌泊现在有没有行动能力，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饺子凉了，魏昌泊也一口未动，只是茫然地看着窗外。
魏晓涵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拿纸巾抹了抹嘴，然后正眼都不看魏昌泊一眼地说：“我走了。”
魏昌泊终于有了点反应，转过身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晓涵，别走，别走……”
魏晓涵提起包，冷漠地说：“好啊，不走可以，那我们现在去警察局吧。”
魏昌泊沉默了一下，哽咽地说：“爸爸错了，我给你道歉好吗？”
魏晓涵也哽咽了：“给我道歉有什么用，我们需要忏悔的对象，早就不在了。”
她努力平复情绪，不想在大过年的哭出来：“当年的监控呢？给我！我一个人去自首就可以了，不会拖你下水的。”
魏昌泊此时精神稍微正常了些，只听他严肃地说：“晓涵，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这个监控我是绝对不可能交给警方的！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进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别人又会怎么看我们家？”
“家？”魏晓涵冷笑一声，“我们魏家早就散了，至于小乐，有他爸爸在，不用你担心。”
魏昌泊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不行！绝对不能去！你现在有这么好的工作，又组建了新家庭，自首的话对得起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吗！！”
魏晓涵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魏昌泊生气的样子勾起了她的童年噩梦。
“你还好意思说？”眼泪终究没能控制住，魏晓涵颤抖着控诉道，“您所谓的栽培，就是把我关在家和学校里没日没夜的学习吗？”
魏昌泊刚才还在道歉，此刻脸上却毫无悔意：“所以你成功了，我的教育没错！”
魏晓涵被气笑了，随即脱下外套，又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
魏昌泊心虚地将眼神移开。
魏晓涵指着其中一块最大的、皱皱巴巴的烫伤疤痕说：“这个，是我刚上初中还不适应，第一次摸底考试没考好，被你用刚泡好的茶泼的！”
魏昌泊低着头不敢说话。
魏晓涵站到他面前，将手臂怼到他脸上说：“这条蜈蚣疤，是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手上和膝盖都出了好多血，妈妈当时就想带我去缝美容针，你说明天要考试了，考完再去，结果第二天去美容针已经不管用了。”
魏昌泊：“……”
魏晓涵又撩起刘海，露出看上去完好无损的额头。
“这个，”她低沉着嗓音，用食指抵住右额说，“是那天我做题做到崩溃，忍不住自残，结果……”
身体上还有很多没了痕迹的伤口，比如被掐青的大腿，被扇了无数耳光的脸，早已被时间冲淡。
可最大的伤口，是在心里。
魏晓涵第一次和父亲坦白这些，因为他已经逐渐失去了颐指气使的强势，魏晓涵顺从了他一辈子，现在她想趁着父亲还清醒，将过去的一切都推翻。
魏晓涵：“当年我真的是无意的，要是那个时候就去自首，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魏昌泊还是死不悔改：“晓涵，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那会已经成年了，即便是过失致人死亡，那也要坐好多年牢的。既然我有能力帮你掩盖过去，你为什么要一直纠结于过去呢？”
魏晓涵拼命摇头：“不是的！你根本不是帮我！你只在乎高考成绩，我只是你养的宠物和炫耀的资本而已！！”
魏昌泊长叹一口气：“好！你可以不领我的情，但你不能否认，你现在这么好的生活，都是因为考上了好大学才带来的！”
魏晓涵垂睫：“……可我最近做梦都是王大海来索命的样子，还有何翠云和王天之，是我害死了他们全家……都是我……”
魏昌泊不仅毫无愧意，甚至翻了个白眼，高高在上地说：“我早就说了，何翠云和王天之不能留下来，要不是因为你求情，他们现在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
魏晓涵：“……”
是啊，当年收到王天之简历的那一刻，魏昌泊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摆明了来寻仇的吗？
耐不住魏晓涵坚持让他进学校，因为愧疚。
魏晓涵靠辞职和离婚威胁父亲，就这样替何翠云和王天之保住了工作。
何翠云跳楼后，她得知了学校和父亲是如何折磨何翠云到死的，从此再也没回过江A市一次，直到母亲的葬礼。
期间，魏晓涵又匿名托关系，分别在北京给王天之和陈雯希，找到了更好的学校和医院。
然而她不知道，王天之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想留在江A中学，给父母报仇。
他先是发疯和陈雯希分了手，让她可以安心去北京上班，然后在某个周六早上，从学校办公楼的阳台一跃而下。
魏昌泊始终不肯透露那天和王天之聊了什么。
魏晓涵也达到了心理崩溃的极限。
母亲做了半辈子的家庭妇女，没有能力插手父女之间的事，虽然是个懦弱的帮凶者，却给了魏晓涵在这个家为数不多的温暖。
母亲去世那天，魏晓涵对这个家没有任何感情了。
魏昌泊神智不清前依旧固执地狡辩道：“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好……”
魏晓涵宁愿这可悲的父爱从未存在过。
她临走前给了魏昌泊最后一个机会：“王天之去你办公室说了什么？现在告诉我，我们算两清了。”
“不告诉你，”魏昌泊突然变得像幼儿般痴傻，口水从嘟起的嘴巴里流了出来，“这是我的秘密，告诉你的话，你会泄密给其他人的。”
魏晓涵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翻遍了老家和江A中学，也没能找到当年的监控和证据，也许早就被烧掉了。
王天之的死因更是成了谜。
不过也不算难猜，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因为死活找不到证据，崩溃后想到用死来换取社会的关注度。
有了前车之鉴，魏昌泊蛰伏多年，通过层层关系施压鲜闻周报，使其不敢发声。
没了鲜闻周报这个最大的威胁，王天之的死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也没有人在意他和王大海是父子关系。
魏昌泊从此彻底和女儿失去联系。
也许她去自首了，但距离王大海被害过去整整十六年，案子早就过了追诉期，迟来的道歉和真相又作何意义？
空间逐渐扭曲
陆紫星和倪姿眼前一片模糊，像是魏昌泊看着魏晓涵离开时，眼里朦胧的泪水。
回到礼堂，魏昌泊也彻底变成了那个原本老年痴呆的样子。
陆紫星怅然——也许现实世界中，末日发生的时候，魏昌泊依旧还在不解，为什么女儿不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老来得女的他，究竟是爱女心切，还是享受这种扭曲的控制欲呢？
这时，系统重新上线：
【恭喜宿主，已完成暗线任务——在怪核学院毕业】
【提醒：您的终极任务是——击杀boss】
【已检测到任务完成进度：98%】
系统下线后，陆紫星和倪姿手里一人多了一把匕首。
这......
两人此刻巴不得魏昌泊变回怪物的样子，眼前的他完全就是个失了智的小老头，倒显得她们像欺负弱小。
不过，这老头可一点也不无辜。
倪姿毕竟有过战斗和杀“人”经验，于是她自告奋勇：“我来就行，你转过去吧。”
陆紫星刚答应完，转念一想对倪姿说：“让我试试手吧，万一下个领域没遇到你这么好的队友，我也要学点真本事在身上才好过关的。”
倪姿怀疑地打量了她一下，不相信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敢杀人。
然而她又觉得陆紫星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同意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她。
只见陆紫星举起匕首，瞄准魏昌泊心脏的位置，到了行刑的前一秒，还是本能地停滞了。
“他不是真人，不是真人......”陆紫星一边默念一边给自己打气，同时想到那么多人被他的自以为是逼到悲惨的结局，终于——
嗤
坚硬的刀锋触碰到柔软的心脏那一刻，陆紫星完成了她的首杀。
魏昌泊咽气前，嘴里还在嘀咕着：“晓涵......你在哪里？”
陆紫星和倪姿丝毫没被这种表演型父爱打动。
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戏码罢了。
陆紫星拎着沾满鲜血的匕首，心里狂跳不止。
太真实了，完全无法说服自己杀的是一个虚拟人物......
系统上线：
【恭喜宿主，已完成终极任务——击杀boss】
【目前任务进度为：99%】
什么？！
陆紫星宛若雷击，她是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了。
倪姿冷静地托腮思考，安慰道：“别急，应该是漏了什么小npc的任务。”
陆紫星一拍脑门：“对啊！何翠云让我们找她儿子的尸体还没找到呢！”
可是，上哪去找......
魏昌泊都已经死了，连他的回忆里都没有透露半分王天之的信息。
这时，怪核学院天黑了。
陆紫星和倪姿不约而同往天上看去，一轮蓝色的月亮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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