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后,贺呈砚一路接连应付了众多同事的招呼后,终于走出医院大门,走进停车场,来到自己车前。
此刻天色已经暗得昏昏沉沉,前方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
“贺呈砚——”
手刚放在车把手上,还没来得及拉开,一个人影从他车后面冒出来。那人小跑几步,兴奋地蹦到他面前。
苏悠在他面前站定。
贺呈砚微愣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
这里光线不佳,并不适合她来。
“你在这做什么?”他蹙眉。
“等你啊!”
苏悠托起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物盒,欢欢喜喜地递给他,“这是我给你从南林买的礼物!”
贺呈砚瞧着这精致的小礼盒,以及最上面那一朵大大的深蓝色蝴蝶结,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破费了。”他伸手接过去。
虽然贺呈砚认为当着送礼者的面拆礼物挺不礼貌的,但是看着苏悠亮晶晶地看着他,他犹豫再三后,还是把手机扔进裤兜,伸手去拆礼盒。
他站在车边,几下就把蝴蝶结拆了,单手套了几圈,攥在手里。
掀开盒子的一角,里面歪歪扭扭躺着一个木雕灯,刻着南林的江水和标志性古楼建筑,正是她刚换的微信头像后面的风景。
他目光偏了偏,最边上的浅色木头部分刻了他的名字,还有些小木屑残留在边缘,标志着这份礼物的独一无二。
“这是木雕灯,后面有开关的,可以亮。”苏悠生怕他不知道这可以当一盏夜灯。
苏悠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南林这个城市,所以我就想着给你带点儿东西回来。”她目光落在他衬衫的扣子上,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出乎我意料,” 贺呈砚把蝴蝶结的带子扔进盒子,抬眸看她,“竟然不是给自己买的。”
“.......”
他居然没忘! 小时候每年一到贺呈砚生日,苏悠都特别兴奋,提前两天就找丁趣要零花钱,说是要给贺呈砚买生日礼物。结果拿到钱之后,她摇身一变小霸王,冲到商店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买回去“送”给他。
最后,贺呈砚是半点儿礼物都没拿到,反而还要给她打掩护。在她这儿,这样的生日,他贺呈砚过了14年。
想到自己之前的“劣迹”种种,苏悠她低咳一声,讪笑着说:“ 小时候不懂事,但现在我是诚心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以前的礼物都补给你!”
话到嘴边就说出口了,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场考验来得这么快。
“好啊,”贺呈砚打开车门,把礼物放到进车座上,然后直起身,手搭在车门框上,“那就从......咱们认识的第一年补吧。”
“......”
苏悠瞪大眼睛。大哥,你来真的啊? 第一年? 那不得从4岁开始补啊?
热腾腾的晚风阵阵,发丝被吹的散乱,抚过脸颊,她觉得脸烫烫的,跟吃辣火锅似的。
见她憋得通红的脸,贺呈砚玩味不减,仍慢条斯理道: “怎么,不愿意? 太多了?”
苏姑娘连忙摇头:“不多,不多。我会通过考验的。”诚心,她是诚心要和好的,做这些算什么。
本是想缓和下两人关系,说句玩笑话逗逗她的,结果发展成对她来说是考验的地步,贺呈砚也是没真想到。不过,他心里也被勾出一丝好奇,想知道她真的能做到吗? 如果能的话,是不是表示,他现在在她心里也很重要。
他心情有些沉,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于是,贺呈砚决定继续演下去。
他装作满意地点了点下头: “ 嗯,那样的话,我就相信你真是诚心的。”
“好!”苏悠握紧小拳头。
贺呈砚瞧了她两秒,而后坐进车里,关上门,摇下车窗:“ 上车,送你回去。”
沉浸在考验里的苏姑娘指了指停车场外面,扭扭捏捏来了句:“可我想去周围看看,给你选礼物。”
顺着方向往那边一看。
外面的路倒是比这里亮堂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是有些小路连路灯都没有。
贺呈砚回过头,冠冕堂皇地补充一条规则: “ 我不接受夜行动物的礼物。”
“啊?”苏悠下意识发傻,要求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呀?”
这个时候,两个穿着规整的年轻男人,聊着天路过,忽然注意到这里,看清这里的人后,立刻停下说话,面色恭敬。贺呈砚和他们点了下头,算打了招呼。
昏黄的光线下,出自对这个履历、本事极具传奇性色彩的同事的强烈好奇,两个人的目光忍不住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看看他私下生活里是什么样。顺便也瞅见了他身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专心低头踢石子的女人。
嗐,贺医生又被表白了!
等他们开车离开,贺呈砚收回目光,手腕松散地搭上方向盘, “看到了?你要是磕了碰了,我同事可能还得回来加班。”
“我……”她踩着嘎嘣硬的石子,一时无言。
“人家陪老婆陪孩子的,你却害人家加班,”他略带着遗憾的口吻,“这多不好。”
“.......”
-
两天后的晚上,十点钟,喝的朦朦胧胧的张天朗摸出钥匙,推开家门。
随着一阵模糊的轱辘摩擦地板的声音,一个玻璃弹珠骨碌骨碌地撞到脚上。张天朗揉了揉眼,捡起来,这不是小时候最爱玩的那种吗? 现在还能见到,挺稀奇的。
边稀奇着,张天朗边反手关上门,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门廊,走到客厅。他现在只迫切地想倒在沙发上,睡到昏天黑地。
刚走走了两步,他眯起眼。
平时空旷的蓝色的沙发上堆着一大堆玩具,遥控车车,奥特曼,篮球......
如此盛景,张天朗顿时酒醒了大半,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沙发,对坐在厨房小吧台,淡定翻书喝茶的人说:“你有儿子了?”
吧台后的人抬头,淡然地瞥了一眼,喝下一口茶:“那是本人的生日礼物。”
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你的什么?”张天朗以为自己喝疯了,抬手直接把耳边的碎发撩开,然后头伸过去,一只手放在耳廓,“你特么再说一遍。”
茶杯轻轻磕在木桌板上的声音。
——“这是4岁到15岁的生日礼物,剩下的我还没选好,下次给你!” 晚上的时候,她突然在门口,从一堆购物袋中露出脑袋。
张天朗忽然想起,刚才在电梯里的时候好像有人在讨论什么“有个女明星住咱们小区”、“在咱们小区看见一个女明星”......
再加上贺呈砚的反应,他明白了。
“哦~ 是苏姑娘送的啊!” 张天朗跑到沙发边,拿起一个他小学就玩到腻的遥控赛车玩起来,笑着揶揄:“你俩这是追忆似水年华,找找过去的感觉?”
贺呈砚翻了一页书,没理他。他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讨论自己的感情生活,尤其是这一段,时不时地就会从过去传来钝痛的关系。
张天朗又拿起一架飞机模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个挺不错的。”
“放下,我让你动了吗?” 贺呈砚蹙着眉走过来,抢走张天朗手上的模型,顺手拿起沙发下的购物袋,把所有东西统统装进去,沙发上干净的一个商标牌都没有。
“至于吗? ”被虎口夺食的人,悻悻地拿起一颗苹果,借着酒劲说起来,“我就不懂了,既然你这么在意人家苏姑娘,还差点为她死了,为什么老对人家冷冰冰的? 男未婚女未嫁的,追呗,你们还有几个年头能被耽误的。十六年啊,杨过和小龙女都重逢了! 你能学学人家杨过不?主动点儿! ”
旁边的人忽然停在那里。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吃东西的声音。张天朗被这种安静吓得脑袋又醒了几分,抬头去看贺呈砚。
只见他站在原地,盯着沙发后的白墙正出神。
思绪飘转回十六年前的寒冬,那些他出事后不屑一顾的短信,她和别人挽着手的画面......
能做的他都做了,可是人家不在乎。
贺呈砚的太阳穴开始一阵一阵的疼,感觉到自己从晚上持续到现在的喜悦正在消失殆尽。
之前说的所谓的“和好”就像是颗止疼片,让两个人都能短暂的缓解心中钝痛,可是药效过后,仔细扒开来看,里面的伤口还是溃烂的。要想治愈,必须对症下药。也就是意味着必须把所有的问题摊开来,一五一十的问清楚。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成年人的世界法则。有些事情,摊开来说,只会将两人推向决裂的深渊。
放弃和追求,两个答案他都考虑过了,但他都做不到。
张天朗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
“你进门的时候是不是捡到一个玻璃弹珠?”贺呈砚打断他。
“怎、怎么了?”张天朗立马从工装裤裤兜里翻出来,还好没扔。
光滑圆润的圆珠子映着客厅的吊灯,亮亮的,竟让贺呈砚想到了今天下午不请自来的客人 。贺呈砚淡定地收走玻璃弹珠,放进棋盘里,摆弄着顺序,语气淡淡的失落:“没什么,有空缺看着很怪。”
“......” 张天朗手上的苹果落到地上,弄脏了地板。他跟贺呈砚认识十六年,从没见过一向冷静、遇到大事都面不改色的贺呈砚,能用这么低落的语气说话。
快碎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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