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上了车，开车就是孙震唯一的工作，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干、也什么都不去想。见何琪没有下车的意思，孙震没敢出声打扰，只能乖乖坐在驾驶位上玩着手机。
何琪摘下耳机，像一座蜡像一样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注意到其实车子已经停在车位里很久了。
此时的车里除了空调工作时的“嗡嗡”声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声响，两人的呼吸彼此都能听见。但此刻何琪的脑子里还在环绕着手机录音里的那些对话的回响，就像是这幅耳机从来没有从耳朵上摘下来一样，到现在仍在耳边循环播放着。
如果仅从这个录音来看的话，事情倒是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
何琪工作这么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这种无力感的来源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或者是资源短缺，而是对于未来的一种深深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办法来扭转这个局面，或者说还剩下多少时间来让公司逃离当前的困境。
“唰”地一声，何琪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包里的东西被她这一下弄得来回碰撞，发出了一阵响声。
孙震被后座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机扭头问道，“怎么了何总，要找什么东西我来弄。”
其实问这句话也是白问，因为何琪已经把手机紧紧攥在了手里，但似乎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打通这个电话。不过孙震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何琪，她把手机放下，略带疑惑地对孙震说道，“我记得那天你说是准备教训一下冯全安来着？”
孙震挠挠头，有点尴尬地说道，“好像我是这么说来着？也可能是那天喝多了有点生气上头，其实我也不记得那天和你说什么了。”孙震担心何琪又不让他去找冯全安的麻烦，害怕何琪责备，连忙开始偷偷在话里给自己开脱。
何琪看孙震那样子，便知道孙震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翘起二郎腿，往靠背上一趟，问道，“咱们也就刚来几天的功夫，他怎么就已经得罪你了？”
孙震察言观色，觉得何琪似乎并不是让他收手的意思，也宽心了一些，把正在播放钓鱼直播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在车里的支架上，这才对何琪说道，“要说起来，冯全安这老小子倒也没有怎么得罪我，我就是单纯看他不是很顺眼，整天吊儿郎当的那个样子，活像个小混混，这种人在公司里当一把手，那不得把公司都搞臭了才怪？”
何琪听孙震这么说，不知道该做何表情，要说像小混混这件事，恐怕冯全安比起孙震来还要逊色一些，她刚想说话，就听到孙震手机里一阵喧哗，“上鱼了、上鱼了！”“快，快拿抄网。”
“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何琪实在是不理解钓鱼的乐趣在哪，她看着孙震手忙脚乱地关着手机的声音，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哎呀，这破耳机，怎么就突然断联了。”孙震悻悻地说道，“我这不是没机会去钓嘛，只能看看别人算了。”
何琪没有理他，继续说道，“你别打岔，就因为这你就要收拾他？”
孙震把手机扔到一旁，提了提裤子说道，“那当然也不全是他的原因。”
“哦？”何琪有点好奇。
“那天咱不是给周颖那小娘皮上了上称嘛，然后却又放了李沁一马，周颖似乎对这件事居然敢有点意见。哎，不过说起来，李沁的那个，怎么说呢，看起来确实是有点明显超标了。”孙震的话听起来有点似乎是有点受到困扰，但他的脸上倒仍然是满不在乎的一副表情，一双手凭空抓了几下，似乎还有点回味，“可是我放就放了，她凭什么敢在公司里指手画脚的，在这原本哪有她说话的地方，她敢这样还不就是仗着冯全安那小子的势头？再说她嘴里总是不干不净的，回头李沁的那点事情传到黎鸿标耳朵里，那我不就惹上麻烦了？虽然黎鸿标那小子咱也不怕，但是我看他就要顺眼的多。”
孙震叨叨起来这些事一口气都没喘，显然是已经琢磨了很久这件事情，何琪听完后若有所思了一阵戏谑地说道，“我估计你本来也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把李沁给饶了吧？”
孙震倒是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反而还泰然自若地说道，“那当然，落到我手里，我又平白无故地给她放了，那万一传出去之后我多没面子？我还怎么在她面前抬头？”他说着就举起手放到鼻子边使劲闻了闻，虽然手上的气味和温度早就消失无踪，但他还是一脸沉醉的样子。
何琪撇撇嘴说道，“看你那变态的样子，小心人家黎总真的知道了的话剥了你的皮。”
“哼，那不可能，我早就看出来了，黎鸿标就是来这的时候才会临时和李沁玩玩儿，根本没对她有多上心。”孙震意犹未尽地说道，“李沁这小娘皮也是想不开，陪谁不好去找了这么个货色，这不是一天到晚纯纯守活寡吗？”
“你管人家呢，不过你可自己看清楚了，要是你碰了不该碰的人，我未必能保得住你。”
“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孙震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周颖肯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何琪早就猜到了孙震嘴里说着是对付冯全安，但实际上肯定是打着周颖的主意，所以才突然问起了孙震，现在听到孙震这么说正中下怀，不一会儿就有了打算。
那天下午和杨悦妍的谈话，何琪知道这次的事情周颖肯定脱不开干系，至于冯全安到底知道多少却很难说，昨天看冯全安那样子，说不定周颖还真没跟他全都老实交代，要指望冯全安那脑子自己能想明白这件事也有点难为他。
于是何琪对孙震说道，“孙震哥哥，咱们在静县调查了这么几天，我感觉在这边所有的事情中，有一个很关键的人，就是那个周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震明显没有明白，因为他的目光呆滞地像是刚从美梦中睡醒一样。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孙震才色咪咪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给她收编了？把她变成咱自己人？”
何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孙震说道，“你觉得可行性有大？”
孙震倒是丝毫不在意何琪口中的讽刺语气，摸着下巴上那些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子说道，“我觉得就靠着我的魅力来说，怎么也得比冯全安那老小子强点，拿下一个小小的周颖，虽然确实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但是如果是你硬要我去做的话，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名节的。”
何琪用手指戳了一下孙震的脑门说道，“你以为别人都和你想的一样？周颖只是看着好拿捏，实际上她自己的主意多的很，我看那冯全安也未必能治得了她。”
孙震装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嘿嘿”笑了几声，这才说道，“我原本也知道周颖也不那么好拿下，不然哪还用得着我出马？”
“少在这不正经，我和你说，这件事关系到大伙的生死存亡，你尽可能有机会拿着她点把柄就行，千万别搞砸了打草惊蛇。”何琪一板一眼地说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咱们现在还没有掌握周颖的什么有力证据，对她的事情都是推测。”
不等何琪说完，孙震便打断道，“你放心，现在的状况我清楚得很，我是烂人一个，从来就没在乎过自己这张脸，谁要是敢让咱们难办，我可饶不了他。”
何琪用手在自己脑袋旁边画了几个圈，“要多用用脑子，你在乡下那一套不是啥时候都管用的。”
孙震点点头，把一旁正在直播钓鱼的软件关掉打起了电话。
何琪能看得到，孙震拨出去的，正是周颖的电话。
电话里响了几声，并没有接通，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了一段语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对不起…”
孙震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出现这种语音提醒那就是周颖把他的电话给挂了，他并不在意，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这次几乎就只刚响了一声，同样的语音提示又响了起来。
孙震笑了一下，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扭曲出了一个可怖的表情，他把头往椅背上一靠，继续拨着电话。
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是毫不例外地第一时间就被挂掉了。
孙震好整以暇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又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周颖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喂？谁啊？神经病吗？”周颖在那边问道，但孙震却没有说话，周颖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电话那边又出来个声音，“谁啊一直给你打电话？骚扰电话？”
“不知道啊，没见过这个号码，真奇怪。”周颖对身边的人说着便挂了电话。
孙震一言不发，等周颖不耐烦地挂了电话之后，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这次周颖可没什么好脾气了，一接起电话就骂道，“你他妈是什么人？拿你奶奶寻开心么？你奶奶这会儿忙的要死，别让老娘知道你他妈是谁，要是让我抓到你了，老娘非给你剥光了挂在树上用皮鞭抽死你个夯货！”
周颖夹枪带棒地骂了一通，听起来是越骂兴致越高，越骂新鲜词儿越多，有时候就连孙震都有点啧啧称奇，赶忙记下了一些不错的骂人技巧。
“喂？喂！？”周颖想来是骂得累了，而且骂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可能也没什么意思，在电话那边又“喂”了几声，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孙震放下电话，“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这老**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她在和冯全安上床，我还想呢怎么大白天地就在办事，谁知道居然是和另一个娘们在一块，那个娘们声音还挺好听，听起来比她可温柔多了。”
“怎么，这一会儿你就移情别恋了？那个女人你可真搞不定，你就别操心了。”何琪在后面说道。
“你听出来那是谁了？”
“公司里这些人，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刚才这两句话我一听就知道是她那个姐姐周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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