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鱼刺

“星星藏进星夜,还有人没睡眠,海洋藏不住我,对你的思念。”

——《星星失眠》哈利Halleeee

空荡荡的房间里,弥尔一个人戴着耳机,在手机里循环播放着这首歌,从九点坐到了十二点,董悯丽终于给她发了消息,可以入席了。

这一年她十九岁。

才离开高中校园没多久 ,就真正意义上地步入了社会。

巨大的落差一度让她精神崩溃。

她厌恶资本,排斥资本,但是要想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娱乐圈混下去,又不得不“讨好”资本。

一张大圆桌,坐着业内公认的各地大佬,就是平时在公司人见人怕的董悯丽也不得不卑躬屈膝,“哎呀,张总,林导,我来斟酒,您别动,小弥你也别光坐着,赶快敬酒,真不懂规矩。”

“服务员,这菜怎么上的怎么慢!”

“弥尔,你坐王总那边。”

……

一杯白酒下肚,弥尔忍住吐的冲动,硬是陪着笑脸:“没有,王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给我点烟。”

西装革履的男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夹着一根烟,居高临下地命令她。

打火机则挂在他的西装裤口袋里。

奢华的金属壳泛着刺眼的光芒,晃的人眼睛疼。

弥尔知道,没有办法,这份屈辱,她现在得咽下。

她咬紧了唇,面无表情地抽出那只打火机,再掀开盖子,按下开关,给他点上。

“咳咳”,呛人的烟味从男人的鼻腔里冲出来,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摩挲她的小腿。

弥尔立刻甩开他的手,深呼吸:“王总,我们还是继续聊合作的事吧。”她挪了挪身子,努力不让声音变调。

“你这个样子我们恐怕是聊不下去。”男人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掐灭烟,眉眼促狭,指了下董悯丽:“阿丽啊,你是怎么教的,性子这么崛,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弥尔,我怎么教你的,赶紧给王总道歉。”董悯丽立马站起来,呵斥她,一边训她,一边打圆场:“小弥啊,毕竟涉世未深,放不开也是有的。”

弥尔感觉胃里火烧火燎的,她要吐了。

“抱歉,我要去趟卫生间。”她捂着肚子说。

刚起身,“我允许你走了吗?”男人摔了下筷子,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其他人也都是看戏的姿态,“小弥,你也太不懂事了吧,尊重前辈也不会吗?”

“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

……

弥尔这个时候,是真的有拿起面前的酒杯,砸向他们的冲动。

她手上都是掐的红印子,可是生理性疼痛在心理性疼痛前面真的不值一提。

她真的不懂,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存在倚强凌弱。

彼此尊重很难吗?

为什么要这有这么恶心的癖好。

这么恶心的群体。

此刻,她无比想念在枫都一中的时光,那儿的人都很好。

她麻木地坐下,只是唇角的一丝厌恶没压住。

男人见此,也是陡然没了兴致,他看着面前的一盘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样吧,弥小姐,你把这盘鱼吃了,彰显一下你的诚意,我们的合同今晚就可以签约。”

“当然,鱼刺就别吐出来了,一起咽下去。”

弥尔愣了几秒,才消化完这话,她牙关开始颤,求助地看向董悯丽,她看到了,却也只是沉默,坐下后,对她说了今天最温柔的一句话:“弥尔,听话。”

弥尔眼底的希冀彻底消灭。

“好,希望王总说话算话。”她闭上眼。

房间是开着暖气的,但弥尔仍然感觉冰冷刺骨,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以后就是再有难熬的夜晚,也不会再比上这晚了。

鱼刺卡破舌头,舔舐鲜血,她发誓,她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独立自主,不再被资本裹挟。

整晚,她都没有哭,因为觉得他们不配。

包括后来在医院,喉咙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密密麻麻的仪器探入喉管的时候,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认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了。

但是,第二天凌晨,妈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意思是我的宝贝,天气要冷了,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照顾好自己。

那一刻,泪如雨下。

——

再次见到董悯丽的时候,熟悉的场景不免让她回忆起这些糟糕的过去。

只是时至今日,主角早不是她了。

“弥尔,坐吧。”

几个月时间不见,向来强势的女人也看出了点脆弱的滋味。

董悯丽瘦了,脸上开始挂不住肉。

大概是这次公司争权落败,受了不少打击,毕竟她好胜心太强了。

收起打量的目光,“丽姐。”弥尔向往常一样喊她。

但她没有向往常一样坐下,而是把视线停留在了办公桌的另一侧。

刚进公司的小姑娘正在被她的顶头上司训斥。

如果只是简单的训话倒没有什么,但是男人盯着她的色眯眯的眼神实在是令人作呕,感觉下一秒就要上下其手了。

董悯丽或许是个合格的商人,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引领者。

小姑娘眼中有泪花闪烁,甚至全身都在发抖。

默默低垂着头。

弥尔睫毛颤动,她做不到像她那样视若无睹,她走过去,“小安,你上次问我借的书,我带过来了,你赶紧去拿吧。”

“弥姐”,陈谙安迟钝地仰起头,她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是又看了看旁边的男人,攥紧袖口,有些摇摆不定。

“去吧,这有我。”弥尔看着她,温声道。

“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陈谙安如释重负,她抹了下脸,不再看男人的脸色,紧接着就像是小鸟一般“飞”了出去。

原来,这也不是很难嘛。

弥尔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弥尔,你现在可真是不一样了。”被打搅了的男人显然不悦,语调也是阴阳怪气的,他没好气地扔了下文件夹。

“你知道就好。”弥尔微微笑道。

“行了,你也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弥尔说。”董悯丽终于发话,她看起来很烦躁,最近诸事不顺,她是什么都不想管。

男人也不想在这个关头找麻烦,他哼了一声就出去了。

诺大的办公室,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其实也没有过多久,但这时候两个人这么看着,却陡然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是我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片刻,董悯丽道。

弥尔还是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她顿了下,“谢谢。”

董悯丽很快又勾起一抹嘲色:“看我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爽?”

“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放下自尊,点头哈腰的,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弥尔依旧挂着体面的笑,“相信以您的本事,很快就会江山再起的。”

“唉”,董悯丽摇了摇头,“你看,你连嘲讽都不愿意嘲讽我。”

弥尔此刻是心如止水,她沉默不语,只看着女人快要发疯。

“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我。”董悯丽又道,她盘了下手上的佛珠,看起来是要打感情牌了。

“我是恨你,但是没有你,我也没有今天,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弥尔平静地打断她。

“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真的不能再留下吗?”

“陪我东山再起,我觉得我们很合拍。”

董悯丽面色逐渐病态化。

弥尔慢慢就笑了,她说:“丽姐,我们就不是一类人,从始至终,都不是。”

“如果以后我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了,那我就只能去投靠税务局了,既然公司不愿意放过我,那就当我的投名状。”

这么多年,大家彼此都或多或少掌握着彼此的一些把柄。

但是,有的最多是小打小闹,有的确是致命的。

“要不要鱼死网破,在于你。”

弥尔面色十分淡定,甚至语气也是绵声细雨,但是董悯丽看着,只觉得如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十二点的闹钟响起的时候,弥尔已经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阳光洒满地面,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冥冥间,她有种回到了十七八岁的错觉。

她自由了。

在十年之后。

从此,只做属于自己的弥绒花。

她脚步愈发轻盈。

“弥姐,谢谢你。”还没走出这栋楼,弥尔就听到陈谙安的喊声,她跑过来,抓住她的手的时候还在气喘吁吁。

“弥尔姐姐,我还没有给你道谢。”

“你真的要走了吗,我会想念你的。”陈谙安眼睛湿漉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很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

“小安。”弥尔反抱住她,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也会想念你的。”

“呜呜呜,整个公司,就你对我最好了。”

“不要哭啦”,弥尔不停安慰她。

“对了”,弥尔又松开手,她打开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只紫色的绒花胸针,“这是从我出道起,就陪伴着我的胸针,现在我将她送给你,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弥尔将胸针放到她的掌心,再轻轻合上。

陈谙安愣了几秒,“弥、弥尔姐姐,你真好。”她喉头哽咽,“你知道吗,其实我想进娱乐圈,就是因为你。”

“现在我追星成功了,呜呜呜。”

弥尔轻抚她的头,她忍着心中涩意:“谢谢你来和我道别,相信我们以后也会在不同的舞台上相遇的。”

弥尔彻底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天空早已放晴,万里无云。

“叮”

手机很合时宜的响起,她打开,是微信的好友申请。

但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2000”

弥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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