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因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戴佳妮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这怎么可能?你说真的假的”
徐梦因只好说:“比黄冈真题还要真。”
戴佳妮大失所望,大声抱怨起来:“徐梦因,你这个人好没意思,我们俩谁跟谁啊,你连我都不告诉。难道你长这么大就没有喜欢过谁吗?”
其实徐梦因知道,戴佳妮只是一个八卦的小女孩,在分享完自己的一个小秘密之后,迫不及待地索取同样价值的秘密。我向你敞开心扉,你向我袒露心事,这是我把你当作自己人的最好证明。
但徐梦因甚少如此。
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徐梦因就一直在被形形色色的人指责古板无趣。
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长辈只不过是说两句玩笑话你那么当真干什么?弟弟才多小,你就不能让让他吗?
这些都是她的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台词。而她也选择接受他们口中“她”的形象,既不去为他们的指责辩解,也不为他们的夸奖动容。
徐梦因摇了摇头:“真的没有。”
“真的吗?”
一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就把这个名字从她的脑海里剔除了出去。她想,这无关的联想只是大脑在疲倦和混沌中一次当机,不能作为她说谎的证据。
可是戴佳妮这个人不依不饶的。忽然,她眼尖地看见了徐梦因手上紧紧攥着的那张数学试卷。
“这是谁的?”戴佳妮如获至宝。
那一刻,徐梦因觉得自己身处梦里。
见鬼了,出来上体育课,怎么把他的试卷也带出来了?
但还没等她为自己的迷糊找一个好借口,戴佳妮已经兴奋地大喊起来:“程守白,你喜欢他?!”
从戴佳妮的口中听见他的名字让徐梦因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遗忘了自己应该在第一时间否认这件事而不是问她:“你怎么认识程守白的?”
“哟哟哟,吃醋了是不是?”
徐梦因承认,和戴佳妮相处的绝大多数时间里,自己都想和她绝交。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戴佳妮又问。
徐梦因似乎已经感受到自己额头暴起的青筋:“我不喜欢他。”
戴佳妮却置若罔闻:“程守白很难搞哦,你们班可能得有2/3的人喜欢他吧。”
“我们班总人数61,女生数32,哪来的2/3?”
戴佳妮却一脸理所当然:“万一男孩子也喜欢呢?”
后来,徐梦因终于明白,有一种人的逻辑是永远无敌的,那就是——CP粉。
期中考后的第一节心理健康课,美女老师给她们讲了一个心理效应,叫做“孕妇效应”,大致意思是一个怀孕的女性走在路上更容易关注到其他怀孕的女性,引申义即偶然因素因为自己的关注而成为普遍现象。
那一刻,徐梦因想到了这个秋风微凉的午后。
在故事的开始,所有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个故事即将发生。
戴佳妮还在因为自己发现了徐梦因的“秘密”激动不已,甚至拉着徐梦因就要去看程守白打球。
“听说他以前就是一中校队的,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和高中部几个体育生一起打球,而且还特别喜欢科比和詹姆斯。”
徐梦因不喜欢所有的运动,包括打篮球,迄今为止也没有看过哪怕一场NBA,但从戴佳妮梦幻的语气里,不难知道科比和詹姆斯是谁。
但是她仍然必须纠正戴佳妮:“喜欢谁和自己的实力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现在去问国足队员,他们也会告诉你他们崇拜梅西。”
那么又为什么最终还是被戴佳妮拉着,一起去看了程守白的篮球赛呢?
难道是因为戴佳妮这个大力金刚女的魔爪实在难以挣脱吗?
后来的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
她记得的只有,在一个16岁的午后,她远远地坐在操场旁边的长椅上,凉爽的秋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
有一个高大清秀的男孩子,在操场上奔跑,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其他人的欢呼声里,她看见他运球上篮,动作流畅得像一只白鹤那样。
戴佳妮一开始还在徐梦因耳旁瞎起哄,很快也随着大众加入了热火朝天的拉拉队事业中,为场上的程超白大喊大叫。
然而徐梦因坐在长椅上,并没有起身。
太阳耀目的时候,会注意到旁边黯淡的星辰吗?
她想,大概是不会的。
但无论如何,不要泯然众人矣,不要成为他身边复制粘帖一样的女同学。
很多年后,她回想起自己这一刻时的心情,不免啼笑皆非。
斤斤计较,是在意的另一个名字。
你懂吗,徐梦因?
16岁的徐梦因不解其意,但她很明白的是——装逼迟早是要被雷劈的。
这颗雷,爆得比P20还快,徐梦因起身,刚四处张望了几秒钟,想要找到戴佳妮的身影,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篮球砸中了头。
饶是她再坚强,一时间也疼出了泪花,蹲在了地上。
她听到场上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的嘘声:“叡爷,你最近是不是麒麟臂用多了,手都生了啊,哈哈。”
徐梦因泪眼朦胧,眩晕了一小会儿,才听到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打断场上的男生:“这个时候还在瞎扯什么?砸到人了,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她在泪眼中看清了他的脸。
程守白弯下腰看她,说话的语气极为温柔:“怎么样?还能走么?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好吗。”
“程守白,行啊你,别在这装逼了。”
徐梦因听见一个痞痞的、漫不经心的声音,由衷生出恶感。
嗯嗯,你不用装就是傻逼。
她抬头,看见一颗剃了板寸的头,眉眼生得倒是不坏,但人却由衷地透着一股讨厌的劲儿。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却不曾想,竟然被肇事者抓了个现行。
“哟,小姑娘还能翻眼皮子,看来问题不大。”
他凉凉的语气让徐梦因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没有翻眼皮,我翻的是黑眼珠。”只是因为疼,不免显得瓮声瓮气。
“学霸,学霸,期中考年级排第几啊。”
“好了,你别说了,待会儿医药费打人家女同学卡上,人就别在这气人了。”程守白及时地打断了他们充满硝烟的谈话,把冯叡推走了,扭过头,看着篮球架下的徐梦因,先是愧疚地一笑:“对不起,不小心伤到你了,我们去医务室吧,待会儿再和老师说一声,老师能理解我们的。”
徐梦因的满腔怒火,平息在了他的三言两语里。
沿着小道去医务室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着,程守白只好拎着她的书包,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徐梦因忽然说:“又不是你砸的,为什么要道歉?”
程守白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抠字眼,不由苦笑了一下:“你真是……”
“我真是什么?”徐梦因抬起头。
程守白长得太高了,以至于163的徐梦因在他面前竟然显得有些娇小。
程守白又笑了两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医生!您在吗!快帮我同学瞧瞧!”
他们在医务室里耽搁了整整一节体育课,11月的北半球,白天也在一天天地变短,好像有谁凭空偷走了白日光阴。
“你——”
“你——”
程守白愣了一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你先说,你先说。”
徐梦因靠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侧着脸看窗外的梧桐树:“你想考哪个大学?”
“哇,这才高一上学期的上半学期,想这么长远?”程守白故意逗她。
徐梦因却扭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们这样的人,难道不是从小学就立志考清北了吗?”
“我们这样的人?”程守白品味着这句话,不免失笑,“我们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啊?”
家庭富裕,可以在寒暑假到美国游学的人;天赋异禀,初中就参加理科竞赛的人;和她的距离非常遥远的人。
她岔开话题,笑得很假:“学霸啊,一中不是年级前十都能考上清华北大吗?”
程守白挠挠后脑勺,大概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姑娘心中的百转千回,随口道:“不一定吧,我妈想让我本科就去国外读,这样以后申欧美的研究生也容易。”
原来,他是要出国的人。徐梦因想。
她低头,将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怅然深埋心底,由衷道:“真好。特别好。有机会我也想出国读书。”
但是,她会等到这个机会吗?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徐梦因望向他。
“哦哦哦,”程守白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好一点了吗?天都暗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你是坐39路来上学是吧,我送你到家再坐回来就行。”
徐梦因心下一沉,猛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
想了会儿,她又为自己找补:“我约了一个一班的朋友,我们每天晚上都一起坐公交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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