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一辆装甲车行驶在道路上，两侧是林立的破败高楼。
车灯剖开雨幕，但司机还是啐了一口：“什么鬼天气，下个没完了还。”
初阳没接话，看向坐在左侧的庄严，对方正在给枪支装填弹药。
她想了下，说：“庄队长，没道理我才答应加入你们，就把我拉来送死吧，这和当初让我走出那扇门有什么区别吗？”
初阳回忆起被庄严拉出门后，跟随他进入一个封闭的密室。
灯光应声亮起，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实验员投来目光。在庄严的指示下，她躺进实验舱，重新做了一次不知名的检测。
结果出来后，庄严拿到报告，略微扫过，便让她更换衣服，佩戴好装备，一起登上一辆不知开往何方的车。
“陈和清不是说会派专人给我解释吗，人呢？”
庄严擦拭枪托的手微微停顿，抬头望向初阳：“我就是专人，你可以问我。”
“还有，叫陈部长。”
“好吧，不过，不应该你主动告知吗？”初阳对他的初印象实在太差，看着他那张板着的脸，没好气地说，“这可是你们承诺的。”
庄严不语，保持沉默，反倒是坐在前方的司机接茬：“你是新人？庄队他人就这样，办正事时才开口说得多，其他时间都闷得像个葫芦。”
……难道为新成员讲述任务详情不算正事吗！
罢了，主动或者被动，只是获知信息的手段，差别不大。
初阳礼貌回答司机：“是的，我是预备成员。”
司机笑了几声：“预备？那这次是你第一次出任务？”
“不算。”一旁的庄严突然开口，“这次任务对她来说属于观摩。”
他转头对初阳说：“作为预备成员，你拥有一次选择权，即近距离接触实战任务后，你可以选择签订契约，成为特殊行动队正式队员。”
“或者，承诺作废，永远离开这里。”
这次一气说了很多嘛。初阳很满意他转变的态度。
“那这次任务中，我将具体做些什么呢？”她大度求教。
庄严将擦拭整洁的枪支放回箱中，然后俯身寻觅一番，找出一个头盔和一个包裹递给初阳。
初阳接过两样东西，将头盔放在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束缚在包裹外的几层绑带。
难道是什么新型武器？
他们不是都谈上污染了吗，这玩意是用来对付什么变异怪兽之类的？
初阳满怀欣喜，慢慢打开外层，发现了几根针剂、一个药瓶和几卷绷带。
庄严看她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咳了几声，说：”药箱，你这次负责为伤员提供急救和帮助，到达目的地之后会有专业医生带你。”
“注意跟紧，不要掉队。”
初阳叹了口气，不过内心的紧张感稍有缓解。
虽然没有强力武器傍身，不过对她来说，一件从未接触过的复杂工具，保命程度抵不过一个结实耐造的头盔。
比起冲锋陷阵，她更想明哲保身，多活几天。
能混过一个任务自然是好的，等安全回来后，她需要第一时间拿到自己的外套，再想办法逃走。
初阳想起那张纸条，它还静静躺在那件沾满血污的衣服口袋里，方才换衣时有两个实验员盯着，她没办法转移到身上的作战服上。
纸条属于关键信息，她独自一人待着的时间太少，还没有仔细检查，得保存妥当。
“那这次任务究竟是什么？”初阳问，得到庄严简短的回答。
“祥华公寓三号楼，七层702室，发现异化事件。”
“清除此次异化事件的核心异端，解救幸存群众。”
*
“到基地了。”
车厢颠簸一阵，然后转弯，慢慢停下。
司机降下车窗，有机器扫描过他的瞳孔，嘀的一声后，车门被缓缓打开。
外面天气还是非常糟糕，烈风裹挟着雨水闯进原本干燥的车厢，一条泥泞的腿伸进来，踩在地上，溅起灰尘。
一个穿着作战服的人低头进入车厢，根据车厢的高度，初阳目测这人约一米七五左右，由于戴着头盔，她没能分辨出这人的性别和长相。
头盔人和庄严用点头代替问好后，选择车厢内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言未发。
她们之间相互认识，是同事？还是朋友？
不容多想，紧接着，初阳听见一阵调侃声由远及近。
她探头出去，看见六七人正在向车厢靠近，其中一人率先走在最前，大声说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然和两个衰人分一块！老子真是倒霉！”
有人附和：“可不是，带个新人就算了，谁能想到还塞个‘乌鸦’进来！”
新人，原来是说自己呢，初阳躺枪。
不过……乌鸦？
“招死的玩意儿，真晦气！”他还想说什么，一面转头跟队友吐槽，一面踏进车厢，“把她队友克的一个不剩后，又来糟践咱——”
“哎哟，什么东西！”
初阳收回手，悄悄把刚才拉开的车门插销重新固定好，缩回座位。
那人捂住被移动的车门狠夹了一下的手，停在原地，痛得惨叫几声，便被无情的队友推搡到最后。
众人嫌他挡了道，一个身材短小魁梧的男人左手拎着头盔，右手攀住车门，一脚蹬入车内：“李山，你行不行，不行赶紧滚蛋！”
“处理异化要你这么磨叽，迟早全人类玩完！”
男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见初阳后“嚯”了一声：“这就是新人？”
初阳没出声，嘴角弯了下，权当回应。
男人见状，没再和她多说，转头好像在车厢里寻找什么，最后盯住角落里那个沉默的黑影，仿佛找到了偷东西的老鼠。
他翘起嘴唇，用森然的牙齿咧开一个笑容：“哟，余队，有你在，咱们这辆车真是蓬荜生辉啊。”
“今儿咱不愁了！大名鼎鼎的‘白隼’余声来给咱们当替补！那对付异端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他降低音量，全然不掩语气中的讥讽，“得小心小心自己的命，别被克给阎王爷收走咯。”
“黄丰。”庄严勒令，“闭嘴坐下。”
庄严具有压制性的级别和地位，黄丰吃了瘪，隐忍怒气，不再吭声。
初阳目睹黄丰挑衅的全过程，发现那位名字叫余声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只是木然地盯着地板。
这是……旧恨？还是新仇？
后面几人陆续上了车，逐渐装满原本宽敞的空间，最后一位是夹了手的李山。
看见人已到齐后，司机按下关闭车门的按钮，两块门板缓慢合拢——
“等等！”
初阳被挤到最靠近车门的地方蜷缩，看见变窄的车缝突然被两只手撑住，一个声音急忙说：“这里还有人没上车！”
司机重新打开车门，一个人影窜进车内，找了个最近的位置一屁股挤进座位，气喘吁吁道：“抱歉各位，来迟一点，搭个便车。”
庄严看见来人有些惊讶：“关医生？这次是你做随队医生吗？”
关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嗐，替班而已，今天原定的那位医生身体不适，来不了了。”
庄严点点头，让司机准备出发。
车门终于合拢，关医生用手扇了几下风，但用来降温还是不够，遂开始张望，有没有趁手的工具，转头，一张幽怨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初阳就是那个又被挤到墙角又被占了位置的倒霉蛋：“关医生，好久不见。”
“能不能先从我腿上下来。”
“哎哟，真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这还有个人，抱歉抱歉。”
看见人终于从自己身上下来，初阳捡起被撞掉的头盔，还是努力向车门边挪了挪，腾出一小块地方。
关医生连忙边道谢边坐下，又说：“别叫我关医生了，都老熟人啦，叫我关小舟吧，我的名字。”
关小舟。初阳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的相貌和名字，扭头环视车厢，发现众人都在低头整理自己的装备后，小声问她：“你不是精神科医生吗，怎么还负责……战场的工作？”
初阳找了个词汇形容：“战地医生？”
“我身兼数职，全科大夫听说过吗？”看出初阳眼中浓厚的不信任，关小舟大咧咧地拍了下她的肩，以表慰藉，但很明显对方并没彻底放下怀疑。
“放心，”关小舟被迫交底，“我是后来才转到精神科的，你懂的，压力小嘛，外面都打打杀杀的。”
“精神科内只用应付你这种人，保命首选啦。”
初阳：“……”
不想再搭理她，初阳收回视线，开始鼓捣手中的头盔。
整辆车内只有驾驶位可以看清窗外的景象，只能根据车辆偏移的程度判断拐了几个弯。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摇摇晃晃地停下。
车门打开，一栋爬满青蔓的土色大楼屹立眼前。
遍布裂痕的玻璃门、被雨浸湿的小广告、漆黑的老式楼道。
大楼的上方，几个歪斜的蓝色字板被风刮起，不断拍打着墙壁，碰撞出剧烈刺耳的金属声响。
祥华公寓三号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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