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活动结束。
如墨般的夜空点缀着零散的繁星,映着繁华城市的灯火辉煌。
林瑜不喜欢拥挤,这时候反而不着急了,耐心地等待场厅里的人员陆陆续续离开,人流稀疏,才抬步慢吞吞地往外走。
却在来到一楼大厅时,意外看到了一道高大熟悉的背影。
林瑜望见,脚步放得更慢更轻。
隔着清晰的玻璃,封泽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清隽长身,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整个人沐浴着层淡淡的、皎洁的月色,清冷疏离。
活动结束,但德沃依旧营业,大厅人来人往,视线总忍不住往那道出类拔萃的身影上放。
不清楚封泽是不是在等人,林瑜粗略地扫了扫四周,遗憾地发现要出去就不得不从他身边经过,不巧的话还会打照面。
林瑜收回目光,沉默中加快了些速度。
走近了,林瑜在空气中隐隐嗅到了股烟味。
她微埋着头,盯着手机屏幕打车软件里的司机进度。
从小到大,林瑜的运气都不太好。
司机距离目的地还有三个红绿灯,因为交通事故,到目前为止堵了十多分钟了。
愁绪中,她瞥见路旁绿油油黄澄澄的共享单车,取消了打车订单。
林瑜低头下了台阶。
有人结伴往里走,林瑜下意识侧身去让,碰巧,肩头擦过旁边人的手臂。
尽管只微微拨过衬衫的布料,但下一刻,林瑜还是感觉到男人偏过头,看了过来。
“林瑜。”
在她抬步的前一秒,又叫住了她。
林瑜微顿,回头看去。
封泽指间夹着根快燃到尽头的烟,目光落在远处,眉头紧皱,有几分烦躁和不耐。
她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封总监。”她尊敬开口,“请问有什么指示?”
封泽突兀地问她:“吃饱了吗?”
林瑜不明所以,却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下午就到了,晚上才结束,这到底不是饭局,性质不同。
几个小时里,她只能说垫了垫肚子,根本没饱。
“行。”封泽将烟灭了,扔进垃圾桶,大步一迈,“走吧。”
……
直到车门被关上,林瑜仍旧没回过神来。
“安全带。”
听到封泽冷冷的声音,林瑜匆忙又迅速地系上安全带,低声说:“不好意思。”
一脚油门,车子驶上马路,封泽没再说话。
跟林瑜,他一向没什么好说的。
封泽开车很稳,同时还保持在限制时速内的最快。
林瑜也沉默了下来,望着窗外发呆。
方才的场景还在脑海里回放。
“封总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要带我去哪儿吗?”
封泽瞥她,眼里有几分莫名的讥讽:“不是一直想和封成良吃饭?”
林瑜怔愣:“封叔叔?”
其实早在她初进场厅的时候,就认出了和封泽面对面站着的封成良,只是林瑜自知没有资格和身份去叨扰,不想封成良会主动来找她。
封泽径直拉开车门,弯身坐进去前扔下一句话:“三个数,过时不候。”
林瑜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几乎是封泽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欻”地一下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不多时,车子在一家装修高级昂贵的饭店前停下。
林瑜下车,借着路灯,她看见裙摆上蔓延的红色酒液,想起经理口中的“封老先生”,她不禁懊恼地蹙了下眉。
又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想到此,她几步追上走远的封泽,思忖着开口:“封总监,那瓶酒……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请你相信我。”
确实是服务员心不在焉的原因,尤其在她提到调监控后,对方心虚、恼羞成怒的表现,几乎坐实了这一点。
可是她人微言轻,如果封泽没来,如果那瓶酒不是封成良的,她恐怕又要吃亏了。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
二人一前一后站进去,空荡的电梯中,林瑜默默站在了角落,和封泽形成了一条对角线。
她话音落下,回答她的只有不尽的沉默。
习惯了他的爱答不理,林瑜虽心里犯怵,却没气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总之,今天要谢谢封总监你帮我解围。”
“谢错人了,”封泽扯扯唇,嗓音在电梯里响起,微微的回音也显得很冷,“我没我家老头那烂好心。”
显示屏上的数字停下,封泽抬步走出去。
林瑜垂下眼睫,眸光微颤。
她轻声呢喃:“已经足够了。”
她不奢求太多。
推开包厢的门,封泽漫不经心地喊了声:“人带来了,我走了。”
“站住。”里头传来的声音威严有力,“滚回来。”
“……”
封泽扭头冲她说:“进去。”
林瑜没多管,点点头,礼貌道别:“封总监再见。”
她走进去,封泽跟在后面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林瑜:“……”
与林瑜想象中不同,眼前这个包厢装修精致,却不大,无形中少了很多压迫感,就像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餐。
尽管用家庭一词不太适宜。
封成良为人处事方面,比封泽圆滑周全很多。
主位上,只坐了封成良一个人。
林瑜笑容很浅,也乖巧:“封叔叔,好久不见。”
封成良招呼她:“瑜丫头,坐我身边来。”
林瑜听话地坐过去。
“碰巧有笔生意要谈,你们义清活动还没结束就先离开了,没来得及和你打个招呼,只叫封泽那小子给你带过来,”封成良说,“匆匆忙忙的,没太突兀吧?”
林瑜善解人意道:“完全没有封叔叔,路上封总监和我解释过了。”
听到她口中陌生的称呼,封成良闻言皱眉:“什么总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他哥哥就行。”
林瑜默了一瞬,很快温声回绝:“不了吧封叔叔,叫顺口了的话,在公司容易引起误会,现在……也确实不合适了。”
她抬起脸,恬静温和地笑笑。
封成良本是随口一提,提完也意识到不妥当,就点点头不强求,“也好。”
封泽倚在门边冷眼看了一会儿,开口:“我公司有事,您自个儿送她回去。”
封成良对林瑜呵呵笑,让林瑜随便点菜,听到封泽的话仍旧面不改色:“半个小时后我要去外省开会,你给我坐好。”
“您老那司机是吃白饭的?”封泽冷笑,“人是您请的,接要我接送要我送,手底下乌泱泱那么多人,看着气势汹汹,看来实际上是养了一帮废物。”
火药味越来越重,父子二人说话那都是夹枪带棒的主,别看封成良对林瑜总是笑眯眯的,温和包容的模样,那是因为林瑜到底是外人,而且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在林瑜的印象里,母亲和封成良结婚后,封泽不常回家,但只要回家,绝对会和封成良翻天覆地地吵一架。
生怕又吵起来自己拉不住,林瑜连忙说:“没事的封叔叔,我会骑车,可以自己走。”
封成良摆摆手否决了:“太晚了,你一个女孩,一不安全二不方便。让封泽送你,他没什么事,纯粹是懒。”
封泽:“……”
等菜的时间,封成良感慨着,几年不见,林瑜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想当初和你妈妈分开的时候,你才17,转眼间都实习了。”
他没避讳和林母离婚的话题,也没因此对林瑜生出什么芥蒂,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大学现在在哪儿读?”封成良问。
林瑜双手放在膝盖上,指甲轻轻地抠着裙子的褶皱,她眨了下眼,说:“明嘉。”
“嘉大?”封成良吃惊。
连坐在一旁的封泽也微微一顿,瞥了林瑜一眼。
封成良看向封泽,质问:“瑜丫头和你一个学校的,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封泽气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林瑜插嘴:“不怪封总监,我入学的时候封总监早就已经出校实践,很少回学校了。”
服务员有条不紊地上了菜,林瑜其实没点几样,就还给了封成良,这里一大桌菜,都是封成良加的。
“你啊,”封良城给林瑜夹菜,笑道,“从小就袒护他。”
林瑜往嘴里送了一粒米饭,牙齿嗑到筷子,她乖顺地垂着眼,没吱声。
“从前还好,现在要入社会,性格太软和了容易被欺负,”封成良想起什么,又道,“不过你放心,现在在义清实习,有那小子在,还没人敢欺负你。”
林瑜一噎,刚要说不用特意关照,封泽的声音就传了起来。
“怎么,你要给她拉关系?”
封泽就没动过筷子,抱着手臂,锋利的眉眼透着冷意。
封成良瞪他。
“优胜劣汰,自然法则,”封泽靠着椅背,若有若无地扫了林瑜一眼,平淡的嗓音里,有几分残忍的凉薄,“干不过别人,就趁早滚。”
夜风习习,初春的夜晚很凉。
林瑜走出饭店,被冷风一吹,没忍住搓了搓手臂。
封成良急着出差,没吃两口饭就走了。林瑜本来很饿,可是封成良走后,她和封泽两个人坐在包厢,忽然之间什么也吃不下了。
封泽把她送到家楼下,目不斜视地等待她开门下车说谢谢。
在沉默的回应中林瑜关上车门,退到路边,目送着车辆没有丝毫留恋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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