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利地指完了倒数第二行。
视力老师点点头：“好了，换一只眼。”
遮眼板换到另一边。
肖怀宇继续辨认。
阮绵绵依旧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专注地追随着视力表上的符号。
当他再次在细微处犹豫时，那细小的、带着关切的气音提示，又会如约而至地在他背后轻轻响起。
“朝上……”
“中间朝左……”
每一次，肖怀宇都能在她提醒后，立刻做出准确的判断。
整个过程流畅而默契，仿佛他们之间连接着一根无形的线，传递着只有彼此能懂的信号。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视力表前沉静的男孩，和身后那个无声地为他“导航”的女孩。
直到最后一行符号指认完毕。
视力老师在本子上记录下结果：“嗯，双眼视力都不错，稍微有点近视，注意保护。”
肖怀宇转过身，目光极其自然地落在阮绵绵脸上：“谢谢。”
“啊？哦，没事。”阮绵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脸颊微微泛红，“小时候不也这样嘛。”
她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刚才那带着隐秘悸动的提醒，真的只是源于儿时习惯的、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她甚至没有深究自己心跳为何在他靠近时会微微加速，没有深究为何会下意识地关注他视力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肖怀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毫无杂质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关切和一种理所当然的亲近。
他几不可察地移开视线，薄唇微启，只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走向坐位体前屈测试区。
阮绵绵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心里嘀咕：体育馆里人实在太多了，又闷又挤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体检表，下一个是肺活量。
看着前面几个同学鼓起腮帮子对着吹嘴拼命吹气，有的脸都憋红了，她心里有点发怵。
轮到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旁边老师的指导，用力含住一次性吹嘴，鼓起全部力气吹了出去。
仪器上的指针猛地弹起，颤巍巍地向上爬升，但只爬到中间偏上的位置就停住了，然后缓缓回落。
“再来一次，吸足气，用力均匀地吹出来，别断气！” 老师提醒道。
阮绵绵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红，她点点头，再次深深吸气，感觉胸腔都涨满了，然后用力地、持续地吹出去。
指针这次爬得高了一点，但依旧没能突破及格线。
“再来。”老师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第三次……她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感觉眼前都有点发花，脸颊更是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指针终于颤颤巍巍地越过了那条代表及格的红线，停在一个勉强过关的数字上。
“行了，过了。”老师在本子上划了个勾。
阮绵绵如释重负地松开吹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拿着体检表离开，去排下一个项目。
血压测量的队伍相对短一些。
阮绵绵排着队，平复着刚才用力过猛带来的轻微眩晕感。
就在这时，旁边肺活量测试区传来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几个刚测完的女生聚在一起，正对着某个方向小声议论着，脸上带着惊叹和一丝兴奋的潮红。
“我的天！你们快看那边！三班那个肖怀宇！”
“看到了看到了！那指针……都快爆表了吧？！”
“太夸张了！我刚才吹死才勉强及格，他这肺活量是打气筒吗？”
“重点班的学霸，连肺活量都是碾压级的啊……”
“啧啧，这身体素质……以后他女朋友可有福……不对，可能也挺‘辛苦’的？” 一个女生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话没说完，就被同伴用手肘撞了一下，几个女生顿时笑作一团，互相挤眉弄眼，眼神暧昧地瞟向肺活量测试的方向。
阮绵绵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心脏猛地一跳！
他正站在肺活量测试仪前，刚刚摘下一次性吹嘴。
他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额头上甚至没见多少汗珠，只有呼吸比平时略深一些，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负责测试的体育老师都一脸惊讶，反复确认了一下仪器读数，才在本子上记下一个数字。
阮绵绵看看肖怀宇挺拔的身影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也忍不住惊叹：这家伙……真是做什么都这么厉害吗？
然而，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份惊叹，刚才那几个女生压低的、带着促狭笑意的议论声，像延迟的回音一样，猛地在她脑海里炸开——“以后他女朋友可有福……不对，可能也挺‘辛苦’的？”
“有福”？
“辛苦”？
阮绵绵茫然地眨了眨眼。肺活量大……跟女朋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辛苦？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几个还在偷笑的女生，她们暧昧的眼神和互相推搡的动作，让她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模糊的、不太好的预感。
紧接着，一些她以前从未深究过的、零碎的片段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
——小时候玩闹，他跑得飞快，呼吸却平稳悠长，一点不喘。
——初中有次体育课测长跑，他轻松拿了第一，终点线前气息不乱。
——还有……还有那次他背她过积水坑，她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起伏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呼吸平稳得仿佛只是散了个步……
一个迟来的、极其羞耻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开了她的茫然。
她瞬间明白了那几个女生话里暧昧的“辛苦”指的是什么了。
脸颊“腾”地一下，瞬间红得滚烫，从耳根一路烧到脖子，连露在校服领口外的锁骨都泛起了粉红。
阮绵绵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体检表，仿佛要把那张纸盯出个洞来。
巨大的羞窘感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抓包的傻瓜，刚才竟然还傻乎乎地没反应过来。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羞耻的联想和女生们促狭的笑声甩出去。
可越是想甩开，那些画面和声音就越发清晰：肖怀宇平静的脸、惊人的肺活量读数、女生们暧昧的笑容、还有那句“辛苦”……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更让她心慌意乱的是，在明白那层含义的瞬间，一种极其陌生又极其强烈的、混杂着羞赧和莫名悸动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在她心底炸开。
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为什么想到“女朋友”三个字，心里会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又酸又涩？
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人家肺活量大不大，以后女朋友辛苦不辛苦……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他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已！
她干嘛要脸红？干嘛要心跳加速？干嘛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阮绵绵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用微痛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血压测量队伍上。
她告诉自己：都怪那几个女生乱说话，都怪体育馆里人太多太闷，都怪自己刚才吹肺活量吹缺氧了才会胡思乱想！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肺活量区那个挺拔的身影，低着头，像只受惊的鸵鸟，只想赶紧测完血压离开这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地方。
血压测量的队伍缓慢地向前挪动。
阮绵绵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体检表，努力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羞耻念头和女生们促狭的笑声驱逐出去。
她不停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脸颊上的热度却迟迟不退。
终于轮到她了。
她有些局促地坐在金属折叠椅上，对面是校医李医生，一位面相和蔼但眼神锐利的中年女校医。
“来，放松点，把袖子挽上去。”李医生熟练地拿起血压计的袖带。
阮绵绵依言挽起左臂的校服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
冰凉的袖带缠绕上她的手臂，带来一阵刺激感，让她本就紧张的身体又绷紧了几分。
李医生把听诊器的听头塞进耳朵，另一只手开始捏动气囊加压。
空气被压入袖带，手臂被紧紧箍住的感觉传来。阮绵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放松，别紧张，正常呼吸。”李医生温和地提醒。
阮绵绵赶紧松开憋着的气，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但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因为刚才的“肺活量联想”和持续的羞窘感，依旧在咚咚咚地擂着鼓。
李医生专注地听着听诊器里的声音，看着水银柱缓缓下降。
当水银柱降到某个位置时，她眉头微微蹙起，抬眼看了看阮绵绵红扑扑的脸蛋：“心率有点快啊同学，别紧张，放轻松，再测一次。”
水银柱又升了上去。
袖带松开，手臂的压迫感消失。
阮绵绵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暗暗告诫自己：别想了！别想了！赶紧冷静下来！
她努力转移注意力，目光无意识地瞟向旁边——旁边那个血压测量点刚刚空出来，一个人影坐了下来。
阮绵绵的目光扫过去，瞬间定住。
怎么又是他？
他不知何时也排到了这里，就坐在与她相隔不到两米远的另一张椅子上。
他神色平静，正配合着另一位男校医王医生挽起袖子，动作从容。
医生拿起血压计的袖带，准备给他绑上。
阮绵绵的心跳毫无预兆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加速，刚压下去的热度“轰”地一下又卷土重来，比之前更猛烈。
就在这时，李医生再次给她的袖带加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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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未来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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