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纤和卫忠带着慧娘的孩子进宫,赴皇帝的千秋宴,皇帝看外孙的样子很是慈爱。席间,皇后不住地看沈瑗,果然见沈瑗捂嘴干呕,太医赶过来诊断后,迭声贺喜。
卫忠捏一捏沈蕴纤冰凉的手,附耳问她:“之前的事,你可同管大人说过?”
沈蕴纤望着在人群中一杯接一杯被敬酒的管鸿疏,良久才道:“你以为他不会知道吗?”
这厢暂且搁过不提,只说鸿公子得了沈蕴纤的允许,开始为府里经营铺子,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认识掌柜,想要讨些经验。可即便拿着公主府的名帖上门,那些掌柜们面上恭敬,实则不肯说什么实在话。
徐缙看他实在烦闷,忽然想起来去年上元灯节,他赢得了那花灯头彩后,花灯摊主告诉他,他还赢得了一次和摊主的神秘老板见面的机会。当时他们都忙着接沈瑗的驾,徐缙说有空就见。
徐缙觉得这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商人,弄些花招结交人脉罢了,一直拖着没见。此番鸿公子需要,他倒想起来这个人,觉得他思路清奇,说不得能给小鸿一些启发,于是便送信到那摊主说过的柳云轩。很快对方回了信,说见面可以,但他只和真正的主人见面。
沈蕴纤被徐缙和鸿公子半拖半请来到醉欢楼,这些日子她正沉迷于撮合云素枢和雪念,很不愿意出这趟门。可当对方的人来了之后,她呆了一呆,徐缙呆了一呆,鸿公子也呆了一呆。
这人长得有七分像管鸿疏。
看他行云流水地行礼落座斟茶,其清俊雅致,更有胜过之处。
徐缙反应过来,抓着沈蕴纤的胳膊便要走。来人轻轻一笑:“久慕玉昌公主大名,在下柳月白,是京中柳记商行的主人。因在家中排行老三,殿下便称我一声柳三公子也是使得的。”
沈蕴纤不动声色挣开徐缙的手,举茶敬道:“幸会。”
柳三公子似乎是个实在人,谈了许多生意经,不仅沈蕴纤和鸿公子听得入迷,连徐缙本来想安排了人就走,竟也不自觉得听了进去。
柳三的商道和旁人的不一样,他从庄子开始讲起。于是徐缙眼看着当年在课上打瞌睡的沈蕴纤,越听越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
讲到兴致浓处,柳三望了一眼窗外,讶然道:“天色已晚,某虽尚未谈尽,可未免扰了殿下清誉。若殿下还有兴致,待在下十天后去淮州谈事回来,再同殿下禀告。”
徐缙觉得,沈蕴纤离开珍味楼的步伐,可谓一步三回,依依惜别。他心道坏了,忙三步并两步地去找卫忠,将晚上的事说了,忐忑地等卫忠责骂他。
卫忠望着窗外一勾弯月,勉强笑了一笑,道:“这样也好。”于是徐缙觉得心里也被这月钩钩得疼了起来。
十日后柳月白从淮州回来,送帖子到府上,连鸿公子也说,上次已经得了明白,不必再见此人。沈蕴纤道:“你要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柳月白从淮州带了很多好东西回来,沈蕴纤参观了以后,尤其对一个能藏机关的手环爱不释手,柳月白顺势就送给了她。他们聊了很多,没有半点鸿公子想听的。
最后柳月白不经意地说,自己为早点回来赶路连夜未眠,还有许多事未来得及同她讲。如果沈蕴纤想知道淮州的事,明日一早可以到柳府,他可以给她讲路上的故事,给她看很多好玩的东西。
鸿公子跟在身后偷偷撇嘴。
一连三日,沈蕴纤都到柳府去,回来之后还同鸿公子“柳三这”“柳三那”热烈讨论着白日里的见闻。鸿公子沉闷应着,忽然听见沈蕴纤住了声,便抬头看见卫忠向沈蕴纤施了一礼,往门外去了。
鸿公子忙喊住他:“天色已晚,侯爷这是要去哪儿。”
卫忠站住回过身道:“兵部有急事,我需得前去商议。”他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圆月:“殿下好生休息,不必挂怀。”
沈蕴纤望着他背影离去,忽然没了兴致,挥手让鸿公子离开,自己在院中坐了许久才回房。
等鸿公子次日一早去照例等她梳妆,却听芙楹说,殿下一早谁也不肯带,就自己出去了。
玉昌公主和一带着帷帽的神秘男子高调同游上京,府中或将再添新人。茶楼酒肆里,传的热火朝天,绘声绘色。有人说玉昌公主在柳玉轩为那男子一掷千金,买下多款宝物;又有人说那男子很可能就是柳记老板,却愿意为了玉昌公主隐姓埋名做小。
一来二去,柳玉轩、柳云轩等一系列柳记商号的铺子都身价飞涨,一物难求。“看到了吗,这才是做生意,”徐缙拍拍鸿公子的肩:“但我保证你要是敢用这招,明天宫里就来人送你酒喝。”
鸿公子紧张地望着主屋,柳三还没有走,窗子上映出二人亲密谈笑的影子。
许久,芙楹奉命送柳月白离开,徐缙拦住他,冷言道:“你大约已经赚够了,就不要再来了。不要再见她,不要再用你的花招。我们欠你的人情已经还了,她的梦也合该醒了。”
柳月白弯起眸子,眼中如同盛着两泓的湖水,笑的容光焕发:“徐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是真的喜欢阿纤,她知道的呀。”他拉着徐缙兴致勃勃道:“那年上元节,我就在旁边的茶楼上,一眼就看见了阿纤。她真好看,是不是?幸好徐公子你赢了花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
鸿公子不耐烦听,脚下一溜烟就走了。徐缙想起当年太学里少女无忧的笑脸,不知怎么就心软了,柳月白絮絮叨叨说着,他安静听着,还补了一句:“你若有空,带她去看看花。宫里只有梅花开得好,想必她也看腻了。”
柳月白得了消息,便在七月初七当天,为沈蕴纤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那夜,鸿公子跑回来给卫忠报信,说殿下不回来吃饭了。他说柳月白包下了醉欢楼,等吃完饭就带殿下去淇河放花灯。柳记赶制了一千盏栩栩如生的荷花灯,都是用上好的织锦,每一盏都放了为殿下祈福的福签。
卫忠垂头听完,沉默道:“既然殿下不回来,这些酒菜就撤了吧。”抬头一看,芙楹、雪念和云素枢已经吃了一半,都看着他,又道:“不必撤了。”
他出门去,想要看看那些人为殿下究竟准备了怎样的惊喜。七夕本就是个好节,沈蕴纤恰就生在这日。街上大都是少年少女,人来人往,听说淇河有花灯看,呼朋引伴,说说笑笑地往河边去。这氛围引得卫忠也不自觉地高兴起来,他想起幽州的草原开满格桑花,倘若沈蕴纤是生在幽州的姑娘,他大约会带她去看格桑花。
淇河上飘着一辆精致画舫,窗上挂着柳记特有的云锦。柳月白和沈蕴纤立在船头,真好似一对璧人。卫忠看见沈蕴纤弯腰捞起一盏花灯,花灯照亮她的脸,她看了灯里的福签,对着柳月白露出一个堪称绝色的笑靥。
卫忠放下心来,翌日快马直奔幽州。
兵部收到的报告表明,鞑靼人似乎很是不把季将军放在眼里,等卫忠到了幽州才明白,事态为何如此。幽州刺史郑忌的身边,就跟着些鞑靼侍从。郑刺史早在卫忠回京一事上就出过不少力,看到卫忠回来,老大不高兴。可卫忠是奉兵部之命来的,他又不好说什么,照例拿出他惯用的陪吃陪喝送姑娘**,试图限制卫忠的行动。卫忠到幽州数日,始终没能和季将军见到面。
迫不得已之下,卫忠硬闯了幽州大营。幽州大营中有不少人还认得他,士兵脸上的麻木表情为之一扫,纷纷喊道:
“是小卫将军!”
“小卫将军回来了!”
“谢谢老天爷,我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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