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榆的脸快红成火烧云了,她羞怯而慌乱道:“我……我只是忽然闻到了你衣物上很特殊的味道。”
其实是只有明榆才能闻到的味道,是蛊虫之间相吸的缘故。而且靠近后,闻宴也能闻到明榆身上的味道。
明榆见闻宴欲转过身来,赶紧随着他的步伐躲在他背后,她怕她转过身来看见自己的窘迫。
“别动。”
闻宴有点想笑,觉得她真的好容易就害羞。
“好,我不动。”
明榆站在他身后,目及之处只到他的肩膀,她绞尽脑汁想打破这尴尬。
话到嘴边,却堪堪问了一句:“闻宴,你每日在这无聊吗?”
闻宴不假思索,诚实道:“无聊啊。”
没想到他回答的这般直接,明榆一时哑口,摩挲着手心,“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没。”闻宴回答的依旧很干脆,接着他的声音小了些,“前主人将我赶走了,现在郡主也想赶我了吗?”
他的语气里流露着淡淡的失落,低下了头。
明榆见他误会了,解释道:“并非如此,我会一直把你当做救命恩人。”
虽说父王给了闻宴一个侍卫的身份,但明榆从未把他当做侍卫。
明榆又看向闻宴,他还未抬头,忽然目光掠过他的后颈,原先被衣领遮住的皮肤露了出来,皮肤上好像有青色的纹路。
“你脖子后面上是什么?”
闻宴捂住了后颈,眼中掠一丝杀意,察觉到背后之人靠的更近,他迅速转过身来。
因动作幅度较大,马尾扬起,明榆猝不及防地被发尾扫到眼睛。
她眼睛有些酸痛,用手揉了揉。
“对不起。”闻宴想帮明榆揉揉,伸出的手却悬停在半空中,伸出不是,收回也不是。
明榆眼睛被揉得逐渐红了起来,逼出的眼泪把睫毛沾湿了。
“这样确实不太方便,我要不把头发绞断。”
“没事没事。”明榆缓过来,看了闻宴的马尾,又黑又柔顺,也不知他是怎么把头发养的这么好,“对了,你脖子后面的是什么?”
好像是青色的纹路,一晃而过,明榆没有看清。
闻宴解释道:“前主人喜怒无常,生气时便拿我们做下属的撒气。”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明榆脸上的表情变化,见她没有多虑的迹象,闻宴便继续说,“有一次,我顶撞了他,他便把一壶热茶从我的脖子上浇了下去。”
他逐渐放缓声音,阴嗖嗖的感觉。
明榆听着就觉背脊发疼,声音有些发颤,“所以你才天天穿高领的衣服?”
“对啊,后面一大块疤呢,我就叫人在背后纹了点图案,想着把疤盖住,不然好难看。”
明榆眼里满是同情,先前还以为他穿的那么严实是因为保守,上次想帮他处理伤口时,他也不给看……
“我回头找找有没有什么祛疤的膏药,然后送给你。”
闻宴趁机道:“不必了。就是我每日能在这少站一会吗?”
每日站在这,也无事可干,既无飞贼可抓又无强盗可杀,连办点事都得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想到这闻宴撇了撇嘴……
明榆欣然答应:“可以。”
“进来坐会吧。”明榆把闻宴拉进屋里,“华锦公主赏赐了不少糕点,也给你尝尝。”
其实是,那日投壶闻宴拿了最后一名,明榆便是最后一个挑的首饰,远远比不上其他人挑的。
华锦公主便差人又送了些蜜仁糕来。
这糕点理应也有闻宴的一份。
到了闻宴的耳朵里,便成了明榆说“她又想吃了”。
才用过早膳,这会又想吃了,可真贪吃。
闻宴在心里嘀咕着。
明榆自然不知他脑子里此刻的想法,见他没有跟过来,以为是拒绝了,“不用吗?”
“不是。”闻宴跟了上来。进屋后,他的目光被桌上的耳饰吸引,不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明榆看他对耳饰似乎有些好奇,也望向他,二人离的近了些,忽见他偏头时耳垂上有个细小的的耳洞。
“诶?你居然有耳洞?”明榆似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儿来,怎么看都看不够,“你不是我们中原人吧?”
明榆听闻外族有男子穿耳的习俗,就不知他是哪族的,瞧他多看了几眼桌上的耳饰,不会就是苗疆人吧?
“对。”闻宴没有否认。
明榆脑海里突然飘出那个穿着极美身影,“你们那里的人都这样吗?”
她听父亲说,闻宴的前主人也是星宿楼的人,回想起在星宿楼的那日,说不准闻宴和那人认识……
闻宴点点头。
明榆看着闻宴的眼睛,问道:“你针刺的技术如何?”
闻宴很自信地回答道:“很好的。”他飞出的针就没有扎偏过。
“那你帮我穿耳洞吧,如何?”明榆欣喜,又道,“嬷嬷说要替我穿,但我怕我忍不住叫起来,嬷嬷一慌手抖,那可就不好了。”
而习武之人向来下手准,明榆道:“你下手快些,帮帮我?”
“好。”闻宴欣然答应。
明榆喜上眉梢,端正地坐在镜子前,乖巧地等着闻宴。
闻宴取来烛台,点燃灯芯。他拿起桌上摆好的银针,将银针置于灯芯上火烤。
跳动的烛光映入闻宴的眼帘,半张脸藏于阴影。他的手指微动,将烤过的银针移开。一手轻柔明榆耳垂,似是捻着棉花一般,耳垂上的嫩肉逐渐被揉开。
叠放在膝盖的小手不自主地揪起衣裙,闻宴看出了明榆的紧张,温声道:“郡主别怕,我不会弄疼郡主的。”
闻宴找准位置,眼疾手快,流利地下针,刺入耳垂,未流半滴血,他给明榆戴上耳坠,红色的穗子垂下,微微晃动,煞是好看。
明榆只有瞬间地刺痛感,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灼烧感,镜子里自己的耳垂上多了一个耳饰,她晃了晃脑袋,很满意。
待明榆缓过劲来,闻宴又重复之前的步骤,在另一边穿上对称的耳洞,戴上另一只耳坠。
镜子里的少女明媚动人,水灵的眼眸中漾着笑意,她看着少年的脸,“闻宴,谢谢你!”
“不客气。”
“好看吗?”明榆看着这对耳坠越看越满意。
闻宴扫了眼明榆的侧脸,又仔细地看了镜子的正脸,想起在京城里见到过的女子,确实都没明榆好看。
“好看。”随即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不过没我娘好看。”
明榆道:“肯定没你娘好看呀,在我眼里我娘也是最好看的。”
闻宴生的也很好看,他的娘亲定是个美人。
明榆端来食盒,打开盖子,食盒里装满了糕点的香气飘散开。
她让闻宴坐下,“随便吃,别不好意思。”
她先捏起一块蜜仁糕,尝了口,软糯可口,入口即化,细腻的糕点逐渐化开,香气充满着整个鼻腔。
明榆重重地点点头,“不愧是皇宫中御膳房做出来的糕点,外边的蜜仁糕确实没法和这个相提并论。”
“快尝尝,”说着明榆将食盒往闻宴那推了推,就差直接塞到他手里了。
闻宴只好拿起一块,有些碎渣掉到衣服上,他还嫌弃地瞥了一眼手里的糕点。
还没吃就闻到了甜腻味,闻宴表情有些苦涩,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好吃吗?”
“好甜。”闻宴答非所问,也不知这糕点里放了多少糖。
明榆道:“你既不喜欢甜食,又为何喜欢吃糖呢?”
她一直都知晓闻宴随身带着饴糖,偶尔还瞧见他在站岗时偷吃呢。
闻宴道:“我只是不喜欢吃糕点而已,中原糕点都太甜了。”
明榆托着腮,“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闻宴抬起一只眼皮,视线从手中的糕点移到明榆身上,“郡主想问什么?”
见闻宴没有拒绝的意思,明榆笑了,满怀期待地问:“你们楼里有没有一个戴着傩戏面具的人,他头上还编了好多条小辫子。”
明榆脑海里回想着他的轮廓,把他描述给闻宴听。
闻宴听着微微有些晃神,他从食盒里挑了一块做桃花状的蜜仁糕递给明榆,淡淡道:“有。”
“那你认识他吗?”明榆凑近脑袋,顺便接过蜜仁糕,边吃边听。
闻宴看了明榆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郡主问他作何?他又不是好人。”
“而且,他、很、坏。”闻宴压低了声音,逐字逐句地说。最后那个“坏”字,还刻意地加重了语气,生怕明榆没听清。
听到闻宴说那人是坏人,明榆眼里多了几分暗淡,一口将蜜仁糕吃完,腮帮子塞的鼓鼓的,“有多坏?”
若是张嬷嬷瞧见她这般大口地吃糕点,又该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不过现在张嬷嬷不在,明榆便放得开。
一块糕点自是堵不住明榆的嘴。
闻宴也托起腮道:“他喜欢抓人去练蛊,尤其喜欢抓少女。”他描述着制蛊的过程,就好像他亲眼见过般,“把蛊虫种入人体,蛊虫在血液中产卵,随血液流动遍布全身,以人体为养分,待蛊虫破茧而出,就会从人的七窍里爬出。”
明榆瞪圆了眼,朱唇微启,愣得不知如何开口,她从未听过如此血腥之事,声音小了下去,“那……那人呢?”
“当然变成骷髅喽。”
明榆瞬间把脑袋缩了回去,赶紧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这么残忍吗?”
闻宴还编排了许多,有些更瘆人的话还留在后头,却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就被吓着了,他眨眨眼,“对,所以郡主再见他时赶紧跑。”
明榆似霜打的叶子蔫了,叹了声气,有些可惜。不过父王也说过,越美的东西反而越毒。
对面的闻宴见明榆被唬住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眼睛里也多了几分亮色。
明榆左思右想,还是不太明白,“不对啊,你怎会如此清楚?”
闻宴道:“他的恶毒,楼里无人不知。”
世人皆知玄枵杀人无数,无血不欢。
“看来真是个坏蛋。”明榆估摸着闻宴之前也没少被星宿楼里的人欺压,再想起他背后的疤痕,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
闻宴赞同地点点头。
二人说话间,忽然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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