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是什么问题了?”
“嗯。”
庆元帝平静地收回自己的手,待卿月回到原位坐下,才继续询问:“你可有法子治疗?”
卿月纠结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必介怀,这个结局在朕的意料之中,让你把脉不过是话题的引子。既如此,朕也不与你们拐弯抹角了,召你们进来是想你们帮一个大忙。”
“什么忙?”卿月反问。
她听闻历史上很多皇帝都信奉道教,年纪大了舍不得手里的权势地位就开始谋求长生不老,整日不干正事,学道士炼丹,最后丹药吃太多,把自己给吃死了,还成了百姓口中的昏君。
庆元帝又让把脉,又问能不能治疗,该不会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吧?
不信道教,却打起了苗疆巫蛊术的主意,想让他们帮续命?
卿月心中叫苦不迭,直呼“民女做不到”啊!
颜朗和卿月想到一块去了,好几次想开口,都被卿月用眼神制止,两人不断眼神交流,几番下来,眼睛都快要抽筋了。
庆元帝坐在上首,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稍稍思索就明白了,忍不住勾起唇角,发出低低的笑声。
“年轻人心思就是活泛啊!”庆元帝笑着调侃一句,而后正经神色说道:“放心,朕很爱惜自己的名声,也不惧怕死亡。朕口中的“大忙”关乎北境安危,乃家国大事,一旦成事,朕定然重重有赏。”
邕国北境毗邻蒙国,两国关系紧张,边境常年处于小战不断,大战没有的局面。
蒙国资源匮乏,以游牧为生,一到秋冬万物休眠的时节,不管是人,还是牲畜,所面临的都是食物匮乏的生存大问题。
蒙国人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就会频繁骚扰邻国百姓,抢夺更多的奴隶和资源,而邕国与蒙国最近,受到的荼毒也更深。
庆元帝幽幽叹了一口气,凝重的神色渐渐浮上面容,“罗城百姓的安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朕的心头上,一晃也有二十载。”
“我国有骁勇善战的镇北王,蒙国也有好战英勇的乌木拓王子,他们是老对手了,势均力敌,加之蒙国人在马背上长大,骑兵战力不容小觑,这么多年镇北王都不敢有丝毫松懈,日日操.练手底下的兵,听到蒙国来扰的消息,立马出兵截杀。”
担心卿月他们不懂兵家事宜,庆元帝特意说的详细些,方便卿月他们汲取重要信息,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们挑事在先,杀我们的老百姓,抢我们老百姓的东西,这不是明晃晃的宣战吗?为何不派兵直接杀过去,白白让他们恶心那么多年,也太窝囊了。”
男孩子对于这方面的敏锐度要比女孩子高,光听庆元帝的讲述就能激起颜朗满身血性以及自己人被欺负的屈辱感。
这会儿的他只觉得心口窝着一团火气,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也不管插话会不会惹帝王生气,实在忍不住,就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了。
庆元帝赞赏地看向自进门一直不说话的少年,看着他古铜色的皮肤,还有因生气略显严肃的面庞,莫名想起远在罗城的镇北王,那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如此嫉恶如仇,平日里不是读书就是练武,遇到不公之事,就恨不得立马冲上去,闹个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
算起来,那孩子已经接替他父王镇守北境十六载了,三十二岁还没成家留后,也不知身边有没有知冷知热的人,是皇家人对不住他。
庆元帝想到这,心里多少有点难受,收整好思绪才回答颜朗的问题。
“战争劳民伤财,苦的不仅仅是一城百姓,朕身为一国之君,担一国之责,感情用事要不得,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
小打小闹损失不大,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一旦发起正面战争,整个国家的资源都要优先战场,所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可估量。
若战事顺利倒还好,战胜国不仅能收到战败国的割地赔款,还能振奋人心,加快国家休养生息的进程,提高百姓对自己国家的自信心。
倘若镇北王所领军队不敌,依照蒙国人的尿性,国土沦丧、百姓民不聊生就是邕国的下场,甚至可能灭国,百姓沦为异族的奴隶。
“朕赌不起,没有必成的把握不会轻易下令,而眼下北境的转折来了,在于苗疆,在于你们。”
“我们?”颜朗的心悬了起来,“我们根本不懂打仗,转折怎么会在我们身上?”
卿月静心听了那么长时间,大抵猜到了庆元帝的意思,她侧头看向颜朗,颜朗一愣,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心中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太荒谬了。
“您的意思是?”
颜朗弱弱问一句,希望是他们想错了。
“听闻苗疆有一种蛊,能操控人的神志,屏蔽人的痛感,将人的武力值催发到最大化,只要蛊虫还活着,寄主就算没了生命迹象也能继续为操控者所用,不知是真是假?”
庆元帝探究的眼神始终不离下首的少男少女,不放过他们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其实他并未亲眼见过,只是偶然间在一本野史中看到苗疆有这种蛊。
书中写邕国开国之初,那位叛出苗疆投奔赵家的蛊师就是用了那种蛊练出一只千人的神兵队伍,助赵家一路开疆拓土,夺下江山,扶赵家家主成为一国之主。
庆元帝没有全信书中所言,但是也没有完全否定。
作为一国之君,理智告诉他倘若真有那么厉害,先祖不可能那么痛快就舍弃得力助手与苗疆前前圣女定下互不打扰的约定了。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做出更大的政绩,解决北境问题,潜意识里希望这种蛊虫是真实存在的。
“据我所知,苗疆没有这种蛊,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卿月目光灼灼,不顾庆元帝的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清冷的嗓音也莫名多出一股无形的力道,仿佛在为她摇旗呐喊,一字一句直击人心灵最深处。
“苗疆所有的秘术都是为了方便自身,保护自己与家人朋友,守护的是苗疆千百年传承的信仰。陛下所描述的蛊虫作用过于阴损无人道,我苗疆虽算不上别人口中的正派人士,但也不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让一个人失去所有神智成为一个感受不不到疼痛的杀人机器,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光是设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颜朗心中震撼,难以相信眼前还算和善的老者竟然存了炼制蛊人的心思,说好的明君呢?
他先前对庞桐用僵尸蛊只是给个小教训,看着可怕,其实对人的身体没什么损害。
而庆元帝所描述的蛊虫作用不同,能同时达到那些效果的蛊虫对人的身体是毁灭性的伤害,是透支过后不可逆转的,不管对战过程中是死是活,最终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如此阴狠毒辣,天神是不允许的。
两方对视,谁也不让,气氛再度僵持。
半晌儿后,庆元帝收回目光,整个人陷入沉思。
十几岁孩子都懂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懂,只是身处高位,他习惯宏观大局,寻求损失最小,收益最大的方法。
“只要开战,就不可能不死人。以蛊控人的办法虽然阴损,但真有那样一只队伍所向披靡,死在战场上的人会少很多,朕相信邕国千千万万好男儿,会有自愿赴死成全大我的英雄。”
庆元帝声音变得沙哑,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
一国之君最忌讳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庆元帝不觉得自己的考量有什么问题。
当然,卿月与颜朗的想法也没有错。
他们是在族人的关怀下长大的,族中随便两个人都可能存在七弯八拐的亲缘关系,大家互帮互助,友爱团结,几乎没什么阶级等级观念。
除此之外,苗疆人信奉天神,崇拜自然,生于大山之中,深爱山山水水的同时也维护同样生活在那里的动植物,熟悉每一个季节的变化。
对待生命,他们的情感更回归本真。
“牺牲小我换取大义,卫国才能护家啊!”
庆元帝与卿月二人相处的时间很短,却很难得的展露了部分真性情,此时此刻的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也是个与晚辈坦诚交谈的长者。
其实他们都没有错,只是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同,人生阅历不同,想法与见解不同罢了。
听完庆元帝的话,卿月与颜朗都沉默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觉,好像被说服了,又好像没有。
卿月叹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接受到的新思想中挣脱出来,无奈道:“陛下,不可否认您说的有道理,想法也没有错。但是巫蛊之术并没传言中那么厉害,蛊虫炼制也非常不容易,能同时控制成千上万人的不是巫术,也不是蛊术,那是仙术。”
“我们都是普普通通一个人,真没那种本事不然苗疆岂不是无敌了?再者,如果我们苗疆真有那种本事,先帝们哪能由着我们蜗居苍落山安安稳稳生活?早就想尽办法将我们灭族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卿月觉得自己够真诚了,“在战事上,或许巫蛊之术真能有点用,但绝对没有您期盼中那么逆天。”
颜朗也是这么想,所以卿月话刚说完,他立马点头应和,而后两人紧盯着庆元帝,那表情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见状,庆元帝朗声大笑,原先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扫而空,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开阔。
“朕并没有要求你们炼制那种功效的蛊虫,只是偶然从书中看到,顺嘴提一句,瞧把你们急的。”
话说开了,庆元帝已经摸清苗疆的立场,心情大好,连勤政殿内的氛围都跟着活跃起来。
他接着说道:“方逑啊!你亲自去朕的库房将那匹浮光锦送过来,小姑娘家家,就该穿的鲜亮些,还有博古架最上层的红松木长匣,一块拿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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