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撩拨

那曲子咿咿呀呀的,虽听不明白唱的是什么,倒也婉转动听,之露白边听边喝着茶,一时间里竟也有几分惬意,这平康坊的确是有它的妙处。

正沉浸,忽听澹台瑛一声“下流”,连带着桌案也抖了三抖。

之露白见澹台瑛怒目圆瞪,便摸出小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珠帘摇曳的温柔乡里,顾惟正与一黄裙美娇娘打情骂俏、不亦乐乎。

也不知顾惟做了什么,惹得那美娇娘一直娇嗔地捶着他,后又见顾惟说了些什么,惹得周围众人起哄,一片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小之道长,你看到了吗?”澹台瑛的声音都抖了起来:“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刚刚摸了表哥的脸!”

“看到了。”之露白回道:“不过是你表哥先摸她的。”

澹台瑛无言以对,一张黑脸涨得发紫,之露白真担心她会原地爆炸。

这时,先前那迎客娘子领着一红裙美人过来了,介绍道:“二位道长,这位便是咱们玉堂燕的花魁娘子,殷娘子。”

殷娘子欠身行礼,不难看出身段确实不俗,只是这妆扮得……之露白不知道这玉堂燕评选花魁的标准是什么,难不成是看谁脸盘子刷得白、腮帮子抹得红吗?

“奴见过二位道长。”人美,声音也美,只是听起来好像嗓子眼卡着什么东西了。

之露白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殷娘子笑颜一僵,显然,之露白的冷漠回应令她十分不满意,遂重新调整了表情后又转向澹台瑛,企图找回自信,哪知这黑脸道士竟更过分,居然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一时气短。

她自恃貌美,别说是这小小的玉堂燕,就是放眼整个平康坊也鲜有能与之媲美的,这长安城里有多少男人想见自己一面都难,而这两个臭道士居然还敢对自己不理不睬?亏自己还特地精心化了这酒晕妆,这可是如今最流行的妆面!

虽然心里骂娘,可该有的服务态度不能差,殷娘子来到之露白身侧坐下,甚是自然地攀附上来,柔声道:“道长,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呀?”说着,抬起一只手在她背上蜻蜓点水地游走起来。

之露白一贯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更何况是这种撩拨,只觉得如芒刺背,难以忍受,便用胳膊肘把殷娘子往外抵住,不想她身量纤弱,力气倒是蛮大,之露白越是抵她,她反倒贴得越紧。

“呀,道长的这柄拂尘甚是精巧呢,想必是个好东西,让奴仔细瞧瞧,这是玉做的还是……”

之露白不动声色地将拂尘拿远了一些。

殷娘子噎住,片刻后又嗔道:“道长?”

“啊?”

“道长还没回答奴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道长可真是讨厌,都不听奴说话。”

之露白此时浑身都不自在,哪还顾得上什么问题不问题的,正焦灼,忽瞥见柜架上摆着把琴,灵机一动:“你可会抚琴?”

“道长可是真问对人了,这平康坊若说奴琴技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殷娘子笑了起来,果然从之露白身上起来了,转脸对守在外头的丫头道:“去取琴。”

丫头应声去了。

“这不是有现成的?”

“道长有所不知,奴那把琴是贵人所赐,哪是这些凡物可比得?”

殷娘子绞着发丝,一双美目在之露白和澹台瑛之间来回游走,忽道:“这位道长怎的一直往对面看呢?莫不是看上了连姜?”

“连姜?”澹台瑛立刻看向殷娘子。

“奴劝道长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殷娘子拨弄着指甲尖,带了几分嘲意道:“她近来狂得很,谁也瞧不上呢,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得了顾家郎君的几分青睐,就挖空了心思想要到人家家里做妾呢。”

澹台瑛惊起:“你说什么?”

殷娘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忙要后退,澹台瑛却一把将她拽住,逼问道:“你方才说,她要去谁家做妾?顾家?”

“道长松手——你弄疼奴家了。”殷娘子花容失色,好不容易挣开澹台瑛,躲到了之露白身后,边揉着手腕边道:“做妾怎么了?咱们这一行的,再风光也就风光这几年,若能寻一户好人家,做妾也是天大的福气了,总好过年老色衰成了路边饿殍。”

澹台瑛又道:“那顾家可说要她了?”

“那奴就不清楚了,我俩素来不睦,她的事,奴也不关心,不过——”殷娘子话锋一转,凑到之露白耳边道:“即便她真进了顾家,奴也不眼红的,谁让奴遇上道长了呢?要不,道长点化点化奴,带奴一同去观里做一对快活野鸳鸯,如何?”

此番荤话听得之露白老脸一热,正愁如何开解,好在这时先前那丫头回来了,在外面道:“娘子,琴取来了。”

“拿进来吧。”殷娘子总算放过了之露白,端坐起来:“道长想听什么曲子?”

之露白向来不通曲调,便道:“就弹你最擅长的吧。”

与此同时,那边的顾惟忽然掀帘出去了,澹台瑛见状,忙伸头出去看,见他下了楼,便也追了出去。

之露白略带歉意地看了殷娘子一眼,也起身跟了出去。

殷娘子独自愣在原处,泫然欲泣,她才将将置好琴,手指头都还没沾得弦一下。

顾惟喝了点小酒,走得不快,澹台瑛一瘸一拐的也把他追上了。

“表哥。”

顾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还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神情有些慌乱道:“阿瑛?你怎么会在这……”

澹台瑛又上前了几步,颤声道:“表哥,姨母还是不同意我们的事吗?”

“他们……”顾惟露出为难之色,吞吞吐吐道:“我还没、没同他们说这事呢。”

“为何?”

顾惟低下头去,半晌,才道:“家中这几日遇到了点麻烦,父亲正劳神着呢,我也不想在这时候再叫他们为我的事操心,就想着过几日再说。”

澹台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没有说话。

顾惟抬眼,见澹台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生出一些不忍,便又柔声道:“阿瑛,我不是让你乖乖在宝芝楼等我消息吗?怎的跑来这种地方?”

澹台瑛咬了咬唇,带着哭腔反问道:“表哥不是也来这种地方吗?还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

“你都看见了?”

一想到方才在玉堂燕看到的画面,澹台瑛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顾惟见状,连忙解释道:“阿瑛你别哭,你听我说,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寻花问柳之人,方才那几人都是我书院同窗,他们叫我一起过来,我也不好推脱……再说像这种地方的女人,我怎会真心以待?更何况,我心里只有阿瑛你。”

“真的?”澹台瑛破涕为笑。

“自然是真的。”顾惟拍了拍澹台瑛的肩膀,见她有些摇晃,便又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这一问,便又让澹台瑛回想起那夜的遭遇,一时间更是委屈,一把将顾惟的手甩开,犟道:“不要你管!”

“阿瑛。”顾惟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皱眉道:“你又怎么了?”

不远处,之露白牵着驴子立在巷道口,她听不清那边二人在说些什么,只听得澹台瑛是一会哭一会笑的,正无聊着地捻着拂尘,忽听身后一人道:“你来这平康坊也是来给人诊病的?”

闻声看去,说话之人竟是那白家小郎君。夜寒,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锦袍,巷口风大,他领上的银鼠毛被风撩起,衬得人更是瘦削。

“是你啊。”之露白见他此时形若无事,再回想起他先前那副疯魔的样子,戏谑道:“你的病好了?”

少年冷下脸来:“我没病。”

“啊?”之露白睁大眼睛,佯作不明。

“啊什么啊?你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说完这话,那少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澹台瑛领着顾惟过来了,见之露白神色有异,不禁好奇道:“咦,小之道长,刚才那个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之露白摇了摇头。

顾惟上下打量着之露白,又看了澹台瑛一眼,疑惑道:“阿瑛,这位是……”

澹台瑛忙道:“表哥,这位是之露白之道长,是一位女道长。”

“原来如此,是在下冒犯了。”顾惟展颜一笑,只是那笑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顿了顿,又问之露白道:“这位之道长也认得阿霍穆吗?”

“阿霍穆?”之露白重复一遍,真是奇怪的名字。

“哦,就是方才与道长说话的那个人。”顾惟解释道:“因为家父的原因曾与他见过一两次,只是后来听说他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家养病,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见他。”

之露白“哦”了一声,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那个,小之道长……”澹台瑛小心地看着之露白道:“我可能还要在宝芝楼多住上一两日。”

“为何?”之露白问的是澹台瑛,目光却看向顾惟。

顾惟目光有些躲闪,转脸对澹台瑛道:“阿瑛,你放心,我这就回去与父亲母亲说明。”

“那我等你。”澹台瑛看着顾惟,重重地点了点头。

之露白淡淡道:“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些天了,也不差这两日。”

顾惟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就听之露白不冷不热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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