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聿恒没想到，自己等待的机会很快来临——圣院即将召新圣仆。
被关在地牢的三年，万聿恒通过听见的一些对话，推测出主使者正是主教，如今有机会进入圣院一探究竟，他自然要去。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改变面容，以免被见过他的人认出来。
招新这日，改易容貌的万聿恒来到圣院外，发现竟是排起了长队，打眼看去，竟有不少都穿着裁剪精细的衣裳，明显是富家公子，却不知为何，纡尊降贵来圣院竞聘一个小小圣仆的职位。
负责招收的老圣仆见状，也不好赶人走，只好将所有人的信息登记之后，把他们带到了圣殿中，由裴悯亲自挑选。
鲜少有人知道，这次招圣仆正是为了裴悯。
裴悯入学之后，受欢迎的程度远超主教想象，为了小人鱼的人身安全，主教决定另招一个圣仆守护裴悯左右。
既是圣仆，也是陪读，要贴身照顾裴悯，以免他被一些心思不良的同学欺负。
谁知道消息刚刚发布，那些学校里的公子也来凑热闹，裴悯乖乖坐在主教身侧，目光在一排排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候选人身上扫过，在看见某个人时，他心念一动，竟然感觉有几分熟悉。
明明是初次见面，那个少年也是相貌平平，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他却莫名对这个人充满好感。
“净水，有喜欢的吗？”主教温声问他，如果没有，那就不妨再等一等，这段时间净水就先不去学校了，那些心思肮脏的少年会教坏他，“要是没有的话……”
老主教话音未落，身旁的少年已经飞奔出去，老主教一愣，净水？
不知为何，从见到万聿恒的第一眼开始，裴悯就十分想要靠近他，初生的小人鱼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心里怎么想，他就怎么做了。
他赤着脚跑向站在最后面的少年，跑着跑着，脚忽然一软，一个踉跄，竟是摔倒在那个人怀里。
相貌平平的少年，却有一双亮如冷星的眼睛，他将裴悯扶起站好，声音平稳得像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人，“很抱歉，未经允许触碰了您的身体。”
他冷漠的情绪令裴悯有种碰壁的感觉，不由得有点委屈，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对主教说，“我要他，就要他！”
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是谁走了狗屎运，能被裴悯如此坚定地选择，待看清万聿恒伪装过的脸以后，都纷纷怀疑起裴悯的审美。
裴悯究竟是看上了他什么？长相一般也就算了，还半点也不会讨好人，抱到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漂亮少年，却依旧是那副棺材脸，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虽然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九的样子，身材也很健硕，但圣仆是个精细活，这种傻大个怎么做得好？
有人急了，急忙脱离队伍，来到裴悯面前，“净水，你还记得我吗？那天你在泳池溺水了，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裴悯看了看他，记起那件事，他正泡在泳池里享受得好好的，这个人忽然冲过来将他拉了出去。
上了岸，还非要给裴悯做人工呼吸，若不是裴悯拼命挣扎，旁边有人把他拉开，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怪人把吓得裴悯眼圈发红，差点就哭了。
但他不能哭，他的眼泪会变成珍珠，一哭就会被人发现不对劲，他向主教保证过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的。
裴悯好不容易把这件事忘了，那个怪人竟然又冲到他面前，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躲到万聿恒身后，瞪着眼睛警告，“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让我的圣仆揍你！”
万聿恒一言不发，脚上挪了挪位置，将小人鱼遮挡得更加严实。
将这个细节收入眼中，主教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圣仆，将落选的人都“请”了出去。
主教有事在身，敲打万聿恒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去，却不知现他面前这名低眉顺眼的少年，对他恨之入骨。
就在此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希尔，你饿不饿？吃小鱼干吗？”
化名希尔的万聿恒回过头，正对上少年的笑眼，他实在长得美丽，哪怕明知是仇人的义子，万聿恒也被他迷惑了一瞬。
“不用了，我不饿。”他是主教的义子，能是什么好人？万聿恒心想，这幅纯洁无害的模样，肯定也是伪装出来的吧？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万聿恒的心冷硬如铁，唯一曾经令他心软过的人鱼蛋，也被人夺走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心存善念。
小鱼干被拒绝了，裴悯有些失落，但他很快重振旗鼓，把自己的玩具都抱了过来，“希尔，给你玩我的玩具。”
万聿恒将他的玩具都看了一遍，心里有些鄙夷，这些玩具十岁以上的小孩子都不玩了，净水竟然还当宝贝似的。
他难道以为自己还是个宝宝吗？
“你自己玩吧……”他嘴上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眼圈发红了，抱着玩具转身就走。
步履十分凌乱，像是刚学走路的小孩一样，随时可能摔倒，万聿恒冷冷看着他离开，冷脸想，这个距离内，只要他摔倒，自己都能立即接住他。
好在少年最终还是磕磕绊绊地走到了目的地，没有摔跤，万聿恒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身为裴悯的贴身圣仆，万聿恒的工作不多，等到裴悯回内宫休息时，他开始打扫圣殿。
扫着扫着，竟然在角落里发现了很多珍珠。
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这么贵重的珍珠，竟然当玻璃珠一般胡乱抛着玩。
就这样，万聿恒成为了裴悯的贴身仆人，除了负责裴悯在圣院的起居外，还要陪着他到学校念书。
圣班的老师早就知道这件事，还特意安排万聿恒和裴悯同桌，方便照顾。
于是，被迫调整座位的林初洛满脸不高兴，在裴悯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瞪了万聿恒一眼。
万聿恒顿时打消了和他相认的念头。
到了下课时间，万聿恒才终于明白老主教为何要特意招一个圣仆，实在是裴悯太受欢迎，一下课就有络绎不绝的人来看他，逗他。
有的面皮薄的，也要红着脸扔下一封信才肯恋恋不舍地走。
那些缠着裴悯讲话的男生最烦了，不是问裴悯的洗发水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就是拿着最简单的题目问裴悯怎么解。
然而，即便是最简单的题裴悯也不会，他只会人类的语言，从未系统学过人类的知识，连题目都看不懂，又怎么会解题呢？
看少年快被难哭了，万聿恒冷着脸把试卷撕了，在一片谩骂声中将不是圣班的人赶走，他体格高大，眼中煞气又足，竟是真的赶走了那群人。
一回头，看见林初洛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安慰快哭的少年。
“他们都是坏人，故意拿最难的题目来为难你，净水别哭，我来教你怎么解题。”
裴悯也不想什么都看不懂，于是忍着泪点点头，认真听林初洛讲题，却发现根本听不懂。
于是更加想哭了。
他是一条笨鱼。
看他更加沮丧，林初洛慌了，绞尽脑汁想把题目讲清楚，但无论他怎么讲，漂亮少年还是满眼茫然。
就在这时，那个冷脸圣仆开口，“要上课了，林少爷请回自己的座位吧。”
林初洛只能离开。
万聿恒刚坐下，一旁的少年就撞进了他怀里。
极其排斥与人亲密接触的万聿恒一怔，听见怀里的人嘴里一直说着，“不哭不哭，我不哭……”
原来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哭了？万聿恒顿了顿，没有把人推开。
过了一会儿，裴悯似乎是哭完了，眼眶红红的坐起身来，往万聿恒手中塞了一把圆圆的东西。
万聿恒摊开手心，一小堆圆润的小珍珠躺在上面。
“送给你。”裴悯语气软软的警告，“不准拒绝！”
万聿恒只能收下。
其实，这个小少爷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可爱。
“你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知识，知识点无法连接起来，所以听不懂林初洛讲题。”万聿恒收起珍珠，难得主动开口，“你需要从小学知识开始，一步步建立知识系统。”
“从今晚开始，我会慢慢教你。”就当是作为珍珠的谢礼了。
从那以后，裴悯开始苦闷的学习生活，每天坐在椅子上听万聿恒讲课，鱼鳞都快听得不鲜亮了。
但效果也很显著，那些人类的数学题，他竟然慢慢会解了。
之前连夜的学习，让小人鱼疲累不堪。
这晚，终于学完，裴悯迷迷糊糊走进内宫休息，在外面收拾的万聿恒听见哗啦水声，顿时担心起来。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明白裴悯是真的很单纯，同时也很迷糊，昏昏欲睡之下把自己淹死也不是没可能。
他在外面叫了好几声净水，都没得到回应，于是顾不得不准进入内宫的禁令，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去。
然后，他看见了几乎令自己心脏骤停的一幕。
漂亮的少年沉在水底，就像是死去了一样。
裴悯是被唇上的触感唤醒的，他睁开眼，只看见希尔放大版的眉眼。
希尔这是在做什么？小人鱼好奇的眨眨眼，感觉嘴唇被触碰似乎有点舒服？
老主教说好事不是只想着自己，于是他试着动了动，回应了一下，想让万聿恒也舒服。
这一下，像是触电了一般，万聿恒浑身一震，然后迅速离开了小人鱼的软唇。
生来第一次，万聿恒感到局促不安，“你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裴悯不答，只追问万聿恒不想面对的问题，“你刚刚在干嘛？”
万聿恒无奈回答，“你溺水了，我只是在给你做人工呼吸。”
“原来这就是人工呼吸，”裴悯满眼惊奇，“可以再来一次吗？好舒服呀！”
“咳咳咳——”万聿恒忽然猛烈咳嗽起来，然后拒绝，“不行，人工呼吸只有紧急情况下才能做。”
闻言，小人鱼有些失望，“好吧。”
万聿恒看他没什么事了，便准备离开，“换一身衣服再睡，我先走了，不要跟主教说我进来过。”
小人鱼一一应下，似乎在回想什么似的，抚着自己的嘴唇，看见他这个动作，万聿恒顿时感觉浑身燥热，步履匆忙地离开了。
翌日，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的万聿恒脸色难看极了。
看见裴悯，眼神不自觉躲闪，“走吧。”
一路上他都躲避着和小人鱼交流，他心乱如麻，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乱了心神，他还怎么复仇？
但其实，老主教也并没有对他做很过分的事，除了每隔一两周放一次血以外，几乎满足他所有要求，甚至还帮助他锻炼好了身体。
这仇，也不是非报不可。
课间，万聿恒借口上厕所，来到校门口，接过侦探送来的资料。
从圣院地牢一出来，他就用从前拍卖会赚的钱找了一名名气最盛的侦探。
他要查清楚，当年闯入贫民窟，抢走人鱼蛋的那伙人究竟是谁。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
晚上好！作者君在暗暗加快进度，尽快回到原时间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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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失落人鱼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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