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缘再见,恐怕已是兵戈相向,各自为营,我可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苏灵双手抱臂,目光投射过来,看着慕容嫣云淡风轻的笑意,心中忽然有些怪异的担忧。
慕容嫣笑道:“是,你这次放过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走吧,”陆修轻轻按了按腰间的剑,“再晚恐怕生变。”
苏灵点了点头,紧跟其后,刚行出两步,又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对慕容嫣道:“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慕容嫣虽是慕容昭的亲妹妹,可正如她所言,这个妹妹的分量跟利益相较显然微不足道,若是偷运两人出夜寒山的事被慕容昭知晓,很难想象他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慕容嫣摇了摇头,满眼笑意对苏灵道了一声“保重”,而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往来处去了。
“不识好歹。”苏灵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转身赶路,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总之不那么高涨,好似这夜空中的乌云,迷迷蒙蒙。
“以她当下的处境,”陆修侧目,“或许留在夜寒山更加稳妥。”
苏灵何尝不知她不是不识好歹,只是这天下虽大,除了夜寒山之外,已经没有慕容嫣的去处了。
“谁要救她,她死了我倒……”难听地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苏灵甚少说些言不由衷的话,顿了片刻,她才又小声说道:“她这个人不坏,但愿能撑过去。”
陆修不做声了,两人御剑乘奔御风,飞速掠过大片的土地,无数声响在耳边呼啸而过。
有哭喊声,兵戈声,熊熊爆裂的大火声。
与此同时,映入眼中的是遍地可见的死尸,鲜血凝成满地殷红,惨绝人寰,人间炼狱。
不过半月,世间之景却已瞬息变化,不由让苏灵心中大震,难以抑制的有些恶心。
眼见苏灵的面色越发苍白,陆修攥住她的手臂,轻声道:“调息片刻。”
两人本打算从大道直奔清都城与许兰殊和许兰阶汇合,然后再做定夺,可眼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也实在难以让人视而不见,只是苏灵跟慕容昭等邪道势若水火,跟那些仙门正道也并非同气连枝,无数正道人士将她视为洪水猛兽,恨不得一剑以毙之,此时此刻,她不想为了救这些不相干的人给自己惹来麻烦。
可见死不救,更让苏灵不齿,更何况陆修也不会袖手旁观,略略思考片刻,她道:“就听你的,此处已不在紫泉宫辖地,行事方便,况你我皆换了打扮,旁人应是认不出来,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说罢,二人翩然落地,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怕什么来什么,刚刚收剑,就听身后有人喝道:“何人在此!王掌门已经下令,百姓庇于苍峰观内不得外出,你们行走此处就不怕被紫泉宫的畜生取了性命!”
听他一说,苏灵顿时了然来者何人,此处是听香派辖地,身后这些必是听香派王掌门的弟子,慕容昭大肆杀戮平民,各地仙门奋起抵抗,这些弟子想必是出来巡逻的。
这个王掌门苏灵有些印象,刚正不阿的正道人士,苏家霜林灭门时他被慕容昭蒙蔽,也出了些力,一向跟她不太对付,虽然不怎么出言相讥,但明里暗里也没给过苏灵什么好眼色。
既然此地有人看护,她倒不必操心别人的百姓,心中打定主意不跟他们起任何冲突,苏灵跟陆修对视一眼,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立即浮现出虚假的笑意,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一群蓝衣修士持剑而立,为首那人年纪不大,眉心凛然,面颊上几点血迹,显然是刚刚打斗过一番。
苏灵满脸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恭敬一些,抬手揖礼道:“小道长莫怪,我与兄长避难,无意到了此处,这就去你说的那个……那个苍峰观。”
话音落了,刚要拽起陆修的衣袖逃遁,就听见那蓝衣修士惊诧道:“灵运天师!”
如同被人抓住了脚腕,苏灵脚下一顿,骤然看向那群蓝衣修士,又听其他修士道:“另一位不是陆天师吗?”
“嗯?”苏灵诧异的看向陆修,陆修也默默回望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这身装扮表示质疑。
果然两位修仙界的名人,仙门的黄口小儿都认得他们的面容,不论如何装扮,熟悉之人打眼一看便能看出真身。
眼见身份暴露,苏灵所幸一把撕下胡子,对为首那蓝衣修士冷哼一声:“是我们,又如何?”
苏灵一向同仙门正道剑拔弩张,此时手中已暗藏了一张符篆,不愿废话,若对方有意为难,便立即将眼前的人悉数撂倒,却见那蓝衣修士揖了一礼:“两位天师误会,听香派虽素来与灵运天师……不算亲厚,可昨日听闻紫泉宫慕容白裳及其手下走狗皆已身死,替天行道之人正是灵运天师和陆天师,不止我等,修仙界皆为震动,感叹天师大义,如今得见,我等小辈岂敢造次。”
这话倒是中听,只是苏灵此时无心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背过手去将那张即将出手的符篆掩入袖中,轻笑道:“不必恭维,既然不是寻仇,那便没什么好说,先走一步。”
这些正道之人的德行苏灵再清楚不过,她杀慕容白裳的手段很是残忍,那等死状估计周道临见了都要夸赞她一句“后生可畏”,若放在之前,恐怕这些正道之人早要骂她罪大恶极,天诛地灭,如今却要争相赞她一句大义,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些人倒是现实极了。
不想与听香派人过多纠缠,转身欲走,却听又一修士道:“二位天师斩妖除魔,维护正道,如今听香派辖地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生灵涂炭,还请两位天师留下相助!”
那人说着,脚下一蹬,一条腿迈出,深深揖礼,礼数虽然很周到,可这请求却是过于好笑了。
苏灵不禁失笑,脚步也顿住了,挑眉道:“小朋友,知不知道你们王掌门跟我有些过节,我为何要救他的人?眼下我要赶着搭救好友,你们躲开些,别挡着路。”
她已经给了这些小辈足够的耐心,岂料那人又道:“都是性命,岂有贵贱之分,您好友的命是命,百姓的命便不是吗?”
这话乍听有点意思,仔细想来说的好没道理,苏灵不禁气笑,冷嗤一声,便要道:你算什么东西?
好在陆修见她神色不对,知晓她必定是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赶紧拦了下来,眉心一凛,天师威严尽显,对那几人冷言道:“我等一去乃是除去始作俑者,救下更多性命,孰轻孰重,该自有分辨。”
闻言,几人果然噤声,不敢应答。
两人一路御剑,不想再生事端,良久,终在清都城落定,于城主府见到了许兰殊。
彼时,城主府内已经挤满了清都城的百姓,或伤或残,好像秋日的落叶,洒了一大片,慕容昭大肆屠戮,清都城也难以幸免,修士殊死抵抗,奈何实力悬殊,死伤惨重,身为城主的许兰殊立即下令打开府门,将城内活着的百姓转移至府中,设置结界加以庇护。
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城主府的草药和粮食坚持不了三日,许兰阶带着一队修士外出,四处寻找补给,也是杯水车薪。
眼下紫泉宫的修士虽已退去,可更糟的是周围聚起了越来越多的生魂厉鬼,阴气弥漫,不知何时会冲破城主府本就单薄的结界。
许兰殊浑身是血,手上不停地给百姓包扎着伤口,脸上不知何时飞溅了几滴鲜红的血点,其中一点正不偏不倚落在她的眼角之下,宛如那年她给苏灵所画的红泪妆。
娇而不媚,艳而不妖,显得人楚楚可怜。
只是那红梅颜料换成世人的血泪,平白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刺地苏灵有一瞬间的目眩。
她简直是踉跄着奔向许兰殊,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其捞起来,看清她的脸后,这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声音也有些颤抖了:“兰殊,还好是你……”
那一刻,她心中不禁又有了止不住的卑劣想法,谁说性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些毫无关系的人,哪怕都死了,也不及她身边之人的些许,虽然这样想有些自私,可此时此刻,她只想护住这两个少年时曾豁出性命拯救自己的朋友。
她脱口而出道:“兰殊,我留在清都城保护你们。”
许兰殊看清苏灵后,亦是欣喜若狂,想抱住她,又怕自己浑身的血污弄脏了她那件素白的纱衣,便只紧紧握住她的手,泪如雨下。
年少相知,而后分别,重逢之后,又阴差阳错的各自天涯,生死不明,如今再次失而复得,各种情绪,实难说清。
可她很快捕捉到苏灵言语中的不妥之处,郑重道:“你不可留下,大车以载,责无旁人,你和陆天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诛杀慕容昭等奸邪,才能止息这场腥风血雨,还世间以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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