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衍微愣,有些不明所以:“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狮子。”叶盈盈回答,“你没见过吗?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詹衍的预料,他面色怔然,嘴唇微张,双眼惊诧地凝视前方。
叶盈盈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似是想确认般地追问:“你不知道?”
詹衍像是没听见她说话,整个人凝固在原地,半晌才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他猛地转头,突然看见了云雁丘,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熟睡的掌柜。
詹衍立时明白这两人的配合,双眼微眯,冷声道:“不用麻烦了。”
随即,他大手一抬,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叫醒了掌柜:“赵怀仁,你说的没错。”
赵怀仁?一旁的赵逾霄骇然,怎么跟他爷爷一个名字?!
他一脸震惊地看向掌柜,只见被呼喊名字的男人缓缓从桌上抬起头来,脸上没了先前那般憨笑,眼底一片清明。
赵逾霄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番他爷爷留在盟里的画像,他分明记得,画像上的爷爷那可是风华正茂,俊逸非凡,怎么看都跟眼前这个一脸沧桑的胡子大叔对不上啊?
不对,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呢?赵逾霄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合理了不少。
叶盈盈也颇为吃惊,她先前只知道掌柜是云雁丘的旧友,但云雁丘从没说过,他这个旧友是赵怀仁啊!
一时间,几人看掌柜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而赵怀仁本人,则一脸淡然地回应詹衍道:“我早就说过,你已经入魔了。”
这消息可比知道掌柜是赵怀仁还要惊人,众人纷纷警惕起来,赵逾霄更是一把将巫玥护在了身后。
被如此防备,詹衍不怒反笑:“看来,你确实是做到了。”
说罢,他双手负在身后,静静闭上眼,嘴里吐出一口悲凉的长叹,像是在为自己哀悼。
“不必紧张,我愿赌服输。”
什么跟什么?叶盈盈被他俩的发言弄得有些迷糊。
可没等她理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詹衍突然就席地而坐,盘腿闭目,嘴里嘟囔起一连串听不懂的咒语。
“喂,你真要自灭神魂?!”巫玥率先反应过来,她冲上去想要阻拦。
可没等她靠近,赵怀仁却闪身挡在了她和詹衍之间。
巫玥一怒,朝他吼道:“他没了,这幻境怎么办?你想我们都在这地方给他陪葬吗?!”
“没事,我和他有过约定。”赵怀仁目光笃定地安慰道,“这次是我赢了,他会信守承诺。”
“守什么诺?你知道他会耍什么花样?!”巫玥火气飙升,要不是对方人高马大,自己真想抬手给他两拳。
“他若是想耍花样,就不会把我叫醒了。”
“呸!谁知道你跟他是不是一丘之貉!”
赵逾霄站在一旁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他还没想清楚掌柜到底是不是他姥爷,一时之间不敢上前拉架,只能干着急。
眼瞧着突破不了赵怀仁的防线,巫玥冲着云雁丘大吼:“喂,云雁丘,上去阻止他啊!”
可被叫到名字云雁丘一脸淡然地回复道:“无妨,他信得过。”
这个“他”自然不可能指詹衍,巫玥明白过来,云雁丘此刻选择了相信赵怀仁。
“啧。”巫玥无奈,只得焦躁地退后一步。她又看向叶盈盈,只见这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詹衍,眼里满是好奇。
她顺着叶盈盈的目光望去,发现詹衍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巫玥心里不禁也升起一股疑惑,随即便问出了声:“詹衍,既然都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才放弃?”
詹衍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始终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只有嘴唇一张一合,不停念诵着晦涩难懂的话语。
但一旁,赵怀仁却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比起存续轮回,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生出了心魔。”
詹衍依旧念着他的咒语,似乎是默认了这个答案。被所有人当做神明崇拜也好,把人牲幻化成了狮兽也罢,这个幻境俨然在一次次反复中失去了它原本的模样。
赵怀仁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在当初跟詹衍许下了这个赌约——“若你入魔,就自灭神魂,把如何处置幻境的权力交给我。”
那时的詹衍只觉得赵怀仁在说笑,自己若是入魔,岂不也成了施煊那类无耻鼠辈?他做的一切,向来都是为了越黎的大义,又怎会犯这种浅显的错误?
可光阴轮转,就在刚刚听到叶盈盈的那番话后,詹衍幡然醒悟,原来他早在恍惚间,就坠入了心魔编织的深渊。
不过也好,一切早该结束了……
詹衍忽然觉得如释重负,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他缓慢地睁开眼,看向前方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正好,该来的都来了,这些人会替自己完成最后的仪式。
想到这,詹衍不再留念,他重新闭上双眼,彻彻底底地消散在众人面前。
他离开得果断,正如赵怀仁所说,是个信守承诺的家伙。
几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詹衍神魂已灭,与死亡无异。幻境也并未消失,只是剩下的谜题,唯有赵怀仁能给出答案了……
“怎么都这么看着我?”赵怀仁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也是被迫抹去了记忆,一直陪着那家伙在这种看不到未来的地方坐牢啊。”
众人还是沉默,最后赵逾霄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发出质问:“你真叫赵怀仁?凌云盟初代盟主?”
“正是。”赵怀仁见他这么问,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云儿和小孟还是有跟你提过我嘛。”
赵逾霄一时间大受震撼,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赵怀仁见他这副模样呵呵一笑,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都长这么大了,不过你怎么跟云雁丘跑这种地方来了啊?”
“是不是他强迫你过来的?”
“啊?”赵逾霄呆呆地眨了眨眼,又立刻摇头。通常只有他死皮赖脸的份,至于云前辈强迫他跟自己一块冒险——哇,想都不敢想。
“不是?”赵怀仁诧异地朝后收了收下巴,目光转向云雁丘,狐疑地问道,“你带我孙子来这地方做什么?”
“是他硬要跟来的。”云雁丘面无表情,“孟斯年也同意了。”
“什么?!”赵怀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那云儿呢?她也同意了?”
云雁丘愣了愣,还是艰难地开口道:“她已经去世了。”
赵怀仁瞬间没了声,连抓住赵逾霄肩膀的手都猛地失去力气。
赵逾霄察觉到了他的失落,赶紧安慰道:“您失去联系后,我娘她还是活了五十多年才走的,您别太难过……”
“是嘛……”赵怀仁也是修行之人,又岂会不知五十年究竟是长是短。
“也罢,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叶盈盈站在中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几人的神情,当瞥见云雁丘的脸上难掩的愧色时,叶盈盈不禁好奇,他跟这个“云儿”又是什么关系?
“唉,不说这些。”赵怀仁抹了把脸,重新正色道,“我虽接管了此处,但并不打算将它延续下去。”
“这幻境已经十分不稳定,用不了多久你们便会被驱赶,回到现实。”
“在那之前,听我说两件事。”
赵怀仁神情严肃地叉腰,竖起一根手指:“回去后直奔王宫的主殿,就是城里面塔尖最高的那座屋子,那里面有件宝贝,叫镇魂石,把它毁掉。”
“镇魂石?”叶盈盈微怔,“你是想……”
“看来你很了解?”赵怀仁看了眼叶盈盈,眼神若有所思,“镇魂石是压制幻境里十万魂魄的法器,毁掉它这里的魂魄才能彻底解脱。”
“但被困在此处这么多年,一旦被释放,都会变成怨魂四散。”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赵怀仁竖起第二根手指,“用你的青冥真火将这里的魂魄全部烧尽。”
听到这话,叶盈盈忽地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青冥真火?”
“我不知道,是詹衍告诉我的。”赵怀仁解释道。
说着,他目光移向云雁丘,调侃道:“缘分啊,你真是找了个有趣的道侣。”
云雁丘神色怔愣,一时没明白他这话是几个意思。
叶盈盈也摸不着头脑,干脆愤愤地冲他说道:“是我在问你,别扯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赵怀仁回过头来,咳嗽两声,继续道,“其实当年我与另一人来到这里时,本是有希望结束这一切的。但与我同行的那个人,最后自己逃跑了。”
“当时我已和詹衍立下了第一个赌约,只要他回来救我,詹衍便会告知我俩方法。”
“后来那人没有回来,第一个赌约是詹衍赢了,我按照约定留在此处。但詹衍并未杀我,而是让我陪他闲聊。”
“这期间,我们立下了第二个赌约,也就是赌他入魔与否。”
说到这儿,赵怀仁摊了摊手:“刚刚你们也看到了,这次是我赢了,詹衍如约将这儿的一切都交给了我,包括消灭它的方法。”
“而这里面最不能缺少的就是一枚属阴的真火。”赵怀仁顿了顿,看向叶盈盈的眼神透出几分感慨,“你身上的真火属阴,可烧却世间神魂。只是我没想到,它如今的主人竟然是你。”
叶盈盈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枚真火我曾在当年抛下我逃走的那人身上见过。”赵怀仁摸了摸下巴,“没记错的话,那家伙的名字叫段游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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