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车流少，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国科大。
科大正门两侧种了一排粗壮高大的法国梧桐，繁多的枝叶笼罩住路灯，光聚拢在一方天地间，周遭昏黄静谧。
萧岁将车停在路边，前方十来米就是科大的正门。
季清和解开安全带，说了声:“衣服。”
“穿着吧，晚上冷。”
于是她把刚拉开的拉链又慢慢拉上了。衣服对她而言偏大，肩膀的地方松松垮垮的，锁骨的位置露了出来，脸因此显得更小。
按理该说再见了，季清和迟迟未动，萧岁跟着保持沉默。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她其实乐意就这样安静地待一晚。
“可以亲你吗？”季清和突然道。
萧岁没说话，转头注视她。
她弓身爬过去，手掌压着萧岁的大腿，与车窗里的自己对视了一秒，而后转头浅浅地亲了一下萧岁的嘴角。
萧岁被安全带束缚着，被动地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预料中的亲吻没有发生，季清和伏低身子，贴近了她的咽喉部位。
她下意识抬手，但被季清和先一步抓住了手臂轻压回去，似是安抚。季清和埋在她颈间，一会吸，一会咬，力道轻，却十足磨人。
她微微仰头，半闭眼，虚看着前方。
模糊的视线里有人走过，她出神地想，要是被季清和的熟人撞见了该有多尴尬。毕竟谁又能想到，表面不苟言笑、看似冷漠的物理博士私底下不仅穿着撩人，而且会低下头取悦同性情人。
一阵胡思乱想过后，季清和放开她，指腹轻抚她的喉咙，喃声道:“好像留下了痕迹。”
她噎了下口水，无声轻笑，对这人的故意说辞不置一词。
“回去吧，早点休息。”
季清和坐回原位，轻声对她说了句“再见”。
她目送季清和的背影直至消失，这才开车回家。
洗漱时，她发现了季清和留下的痕迹，是一枚指甲盖大小、不规则的红色印章。她用水轻搓，口红的印记擦掉了，吻痕留了下来。
周三晚，萧岁下班较早，不想吃外卖便去好友家蹭饭。她到的时候，客厅里只有赵可歆一人。赵可歆穿着松垮的睡衣倚靠沙发盯着平板看，握着平板的右手手腕凸起的尺骨仿佛就要刺破薄薄的皮肤。
她环顾左右，大厅整洁明亮，空气里唯有平板传出的声音。
她坐到赵可歆对面的沙发，自顾自倒了杯水喝，接着出声问其他人。
赵可歆想了一下回复:“吴东虞遛狗，赵星繁买菜，封辞和林小圆在外地工作。”
她问赵可歆:“在看什么？”
“开水白菜的教程。”
赵可歆掩嘴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萧岁时，瞥见淡色的吻痕，顿时打起精神，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喉咙:“新情况啊。”
萧岁这两天早就被医院的同事轮番打趣过，已经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抛出用过数遍的说辞:“蚊子咬的。”
赵可歆直勾勾盯着她:“漂亮不？”
她纠结片刻，无奈承认:“漂亮。”
“谈上了？”
“没有。”
“哟，稀奇，看来确实长得不错。”赵可歆交叠双腿，又问，“谁啊？”
“一个朋友。”
“医院的？”
“不是。还没成，以后再说。”
萧岁表明了态度，赵可歆不再多问。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别的话题，过了十几分钟，天色明显暗了一层，吴东虞遛狗回来了。
她一进门便弯腰解开牵引绳，边牧立即撒腿跑到赵可歆手边，不停地摇尾巴，眼巴巴地仰视赵可歆。赵可歆搭手在边牧头上乱摸，并对吴东虞说道:“赵星繁快回来了，你去接下她。”
“到了没？”
“没呢。”她一边挠狗头一边打开手机发消息，“还有五分钟。”
“那不急。”
吴东虞走到她身后，双手交叉搭在沙发背上，低头时，额前的短发滑落，遮住眉眼。她附到赵可歆耳边说话，赵可歆纹丝未动，淡声道:“有人在。”
吴东虞瞅了眼萧岁，挑眉示意。萧岁会意，自觉避开，起身去厨房泡茶。等水烧开的空档，她拿出手机，随便点进一则推送的消息打发时间。
新闻资讯看到一半，一个圆球滚到了她脚边，边牧紧接其后冲进来，叼起球看她。她接过球，顺手朝外抛。
边牧跑出去又跑回来，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令人莞尔。萧岁蹲下拍照，它看见举手机的动作立刻放下球，面朝镜头坐得端正。
拍好，她长按图片分享给季清和，狗跟着凑过来，大有看看她拍得怎样的意思。
隔了一会，季清和问:你养狗了？
她将球扔远了才回:赵可歆家的，我帮她分散狗的注意力呢。
两分钟过去，季清和回了一句很可爱。
萧岁下拉屏幕，确定时间后问:吃饭了吗？
季清和:准备。
狗再次叼着球跑回来，她不断重复抛一次球，回一句话的过程。她跟季清和聊天的内容向来简短，不说废话，养成习惯了，导致现在闲聊常常聊不下去。
话题到季清和要去食堂了，她还在斟酌回复的话语，赵星繁的声音冒了出来。她犹豫不定，要不要告诉季清和一声她现在不方便继续闲聊。
她终究没有说，她们的聊天方式向来如此，有上文没下文。
她收起手机，将泡好的茶水端出去。
吴东虞牵狗回房间，赵可歆正在检查食材，赵星繁坐着同赵可歆聊天，明亮的眼睛饱含笑意。
赵可歆确认食材没问题，拎起东西就走。萧岁打算去帮忙，刚要离开，赵星繁怯声叫住了她。
她停住，心知赵星繁有事要聊便坐到旁边的位置上。赵星繁倒了杯茶，双手扶着茶杯中部递上来。
“谢谢。”萧岁接过茶杯，柔声问，“有事要和我说吗？”
赵星繁手里也拿了只杯子，拇指来回摩挲杯口，不敢看她:“姐姐，你觉得我朋友咋样？”
萧岁明知故问:“季清和吗？”
“是呀。”
“人挺好的，漂亮，沉稳。”
赵星繁松了口气，一脸期待道:“姐姐你喜欢这类型的吧？”
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清甜的茶水浸润着唇舌，余味悠长，像是每次与季清和水乳交融后留给她的感觉。毋庸置疑，她自然是喜欢季清和的，然而季清和床上热情、床下冷淡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以至于她没有把握推进这段关系的发展。
想到赵星繁和季清和近十年的友情，她缓缓勾唇笑了一下:“你希望我们在一起？”
赵星繁顿时支支吾吾:“我是觉得你们很合适，很般配，哪怕做不成情侣，也许也会是很好的朋友。”
“她知道吗？”
“当然！”赵星繁敞开话匣子道，“我不是想当然地撮合你们，我认真了解过了，她对你很感兴趣，而且你还是她高中时期努力的目标。我认识她这么久，只听她提过对你有好感。”
萧岁反应平淡:“是吗？”
赵星繁用力点头:“是啊，别看她前几天像闷骚一样，她其实是脸皮子薄，熟了以后很好相处说话。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你们再互相了解了解。”
赵星繁放下茶杯，迫不及待掏出手机开始看起日历询问她中秋假期的安排。她说没安排，正常上班。
“国庆呢？”
“不出意外，有三天假。”
“那不然我们出去玩嘛，刚好培养感情。”
萧岁依她，面上泰然自若，实则在默默消化聊天内容。她仔细思索“目标”二字，却毫无头绪。
她大一时季清和高一，虽然毕业于同一个高中，但那段时间她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可言。她是大三，季清和高三的时候才因赵星繁认识了对方。
她状若无意地问:“你说我是她高中的目标？”
赵星繁没听出她少说的两个字，仍低头翻手机里的照片，并回答道:“对呀。”
她想听详情，但赵星繁完全没有表现出要详细展开说说的意思。
“看，她高中那会可漂亮了。”赵星繁翻出照片，献宝似地把手机递给萧岁。
萧岁接过手机，所有想说的话在看见照片的刹那荡然无存。
照片上赵星繁与季清和统一身着白色蓝领样式的夏季校服，赵星繁扎了两条粗麻花辫笑若灿阳；季清和留着到脖子中部的短发，眉清目秀，笑容恬静。
两张稚嫩的脸共同面对镜头，一个甜美可爱，一个清冷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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