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打算直接去热河找姐姐，城里的战况越来越焦灼，政委说，我们离胜利已经不远了，日本人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反扑，我们必须守住最后关头。
城门口排查很严，我仿佛闻到了腥风血雨的前奏。
我们发了暗号，钟意一个人过来的。
一身黑色，带着无惧无畏的勇气。
她跟我们说，姐姐和政委已经回根据地了，城里现在不太平，情况很严峻，可能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阴谋。
原来姐姐和政委早些天已经回根据地联系上级了。
她让我们告诉政委，现在城内关卡很严，巡防也增多了，不要轻易往城里送人，日本人现在乱抓人，气氛很紧张。
得到消息后，我们赶紧回根据地，这样来说，部队一定很缺人手。
我骑在马背上，不禁想着刚刚看到的钟意。
钟意是钟石的妹妹，钟家在城里地位最高，钟意原本也是一个温柔开朗的女子，在热河城里经营着喜欢的咖啡馆，平日喜欢穿着漂亮的洋裙。
在日本人占领热河的时候，她利用钟家在城里的地位，救了很多被日本人欺侮的百姓。
但是上次日本人杀红了眼，为了情报，顾及着钟家在热河百年的根基，不能杀她，却选择了更加严酷的刑罚。
放狗咬她，两条经过培训的大狼狗。
他曾经也被日本人用过那样的酷刑，他说过，那是日本人用过了所有手段都得不到结果的时候选择的最后一种手段。
他们根本就没有顾及钟家，唯一的顾及便是，让她活下来了。
但是那样惨痛的经历留下的远远不是身上永远去不掉的疤痕。
听姐姐说，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能正常睡觉，才能看到日本人的时候不崩溃，才敢出门。
她也再没有提过喜欢我的哥哥。
她在家里疗伤的时候，我见过她一次，苍白而瘦弱。
如今一身黑色的衣服不仅遮住了所有的伤疤，也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变了，变得强大，仍然是柔弱的身躯，仍然是善良的笑容，但却给我一种她比姐姐还要强大的感觉。
爷爷说过，我和哥哥姐姐习武多年，却只能称为武者，不能称为强者。
他还在给他大哥卖命的时候，跟姐姐有过一场生死战，姐姐输了。
有人说是因为姐姐是女人，武力差不多的情况下，男人就是比女人占些便宜。
有人说是因为武器，箭跟枪比，先天不足。
但姐姐说，并不是这样，比试的时候，姐姐感觉到浑身是战意，但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战意。
爷爷说过战意内敛已经无关功夫。
他身上有我们三个人身上没有的东西，他是爷爷说的强者。
这才是姐姐输给他最主要的原因。
我当时还不能理解，那些没有的东西是什么？只觉得是他武功更强罢了。
见到钟意觉得有些懂了。
我想，强者并不是只看武功，而爷爷说的那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
钟意不会武功，但她是强者，她的强是心境。
她比我和姐姐更厉害，武者的仇恨往往通过手中的武器表达，这是我们发泄的渠道，所以才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没有发泄的渠道，她把仇恨内化了。
破茧而出，涅槃重生。
12、
在路上遇到了巡逻的民兵，他们不认识我，但是用弓箭的人不多，他们认识这个在热河跟姐姐一战成名的男人，于是带我们去找了根据地。
刚一下马，就被人抱住了。
“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伤好了吗？我好担心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春花正打算去给一个村民看病，出门正好碰到。
“没事了，找到一个老中医，治好了。”我回抱住她说。
春花一脸震惊，松开我说道，“你好久没跟我说这么多话了，也没有抱我了。”
春华欣慰地说，“你变好了。”
“对，我变好了。”我知道她这次说的不是身上的伤。
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好的。
“大队长还不知道吧，她在跟政委和几个小队长商量战事呢，你赶紧去找她。哎，我得去给人看病，已经商量好了。”
春花真的开心，自从我那次出事之后，姐姐不再带我出去，只让我留在后方，春花从那时开始就一直照顾我了，要不是马上跟人商量的时间要到了，她一定会亲自带我去找姐姐看的。
“好，你赶紧走吧。”
我看着春花走了之后，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刚才春花抱住我时候，他牵着我们两匹马走了，应该是去送到马厩。
他回来的时候，看我还在等，有些惊讶的样子，但没说什么。
走到我身边，我们一起去议战室找姐姐。
一到门口，里面的人看到我，停止了讨论。
姐姐回头看到我，“梦凡。”她立马抱住我。
每个人都看着我们，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回抱姐姐，我好久没有抱过姐姐了，姐姐的怀抱跟以前一样温暖。
“哥哥呢？”
“锦川留在城里跟清水二十三周旋，这次没跟我回来。”
姐姐一直看着我，这次我没有回避她的眼神。
姐姐其实一直没有变，无论我什么样，她一直那我当作那个喜欢秋月春风的，应该被她保护的妹妹。
“二小姐的身体好了吗？感觉精神不错。”政委问道。
“彻底好了，他给我找了个老中医，很有用。”我拉开姐姐，给他让道进来。
姐姐看看他，没有说什么。
姐姐对他的态度应该也很复杂吧。
感谢说不出口，仇恨又放不下。
政委把他拉到桌子前。
“这次李队长立功了，封大他们说你们把鬼子和伪军引走了，他们没有遭到日本人扫荡，保住了电台，要不然这次也不知道怎么跟上级联系。
本来以为你们出事了，还想过你们是不是被俘虏了，要不是城里的探子一直没有在日军那边发现你们，大队长就要打进日军司令部了。
这下可好了，不仅回来了，还把伤治好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政委带头鼓掌。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政委当初力排众议要招他进部队，引起了很多人不满，尤其是姐姐，最后要不是政委劝姐姐把国仇放在了家恨前面，他找姐姐谈了一次，姐姐暂时放下了对他的愤怒，队里这才让他留下。
没人给他过好颜色，这也是他一直融不进去的原因。
大家处于谨慎，也是出于不信任，一直让他在后方协助城里的行动。
政委一个人鼓掌，后面又稀稀落落的跟了几个人鼓掌，屋里十多个人半数鼓掌，半数不动，像是对峙一般。
姐姐抬起手，鼓掌，我没有想到。
我看到他愣了，应该是也没有想到。
原本不动的人看姐姐鼓掌之后，也随其后开始鼓掌，这掌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获得了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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