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绣坊的铜环门刚擦得锃亮,就被人 “哐当” 一脚踹开。三个留着板寸的地痞晃进来,领头的刀疤脸往柜台一靠,指节敲着苏苗苗刚绣好的牡丹帕子:“小娘子,这地界归我们管,月钱该交了 —— 五十块大洋,少一个子儿就砸了你的绣架!”
苏苗苗捏着绣花针的手猛地一抖,针尖戳在指尖,沁出颗血珠。她眼圈泛红,怯生生往后缩:“对、对不起,我刚开坊,没那么多钱……”
话没说完就被刀疤脸揪住衣领,腐臭的酒气喷在她脸上:“少装可怜!今天不交钱,就跟我们走陪酒!”
“住手!” 老仆陈妈突然从后堂出来,手里攥着张烫金帖子,狠狠拍在柜台上,“我们小姐是张督军夫人的专属绣师,这是上月给夫人绣百鸟朝凤披风的定金单!你们要是动她,督军府的人明天就来封了你们的赌场!” 她眼神锐利如刀,完全没了平时的温顺,刀疤脸瞥到帖子上的督军印章,脸色骤变。
苏苗苗趁机往后退,指尖银线不经意扫过刀疤脸的手腕。那地痞突然 “哎哟” 一声,手腕关节像被针扎似的酸痛,当场跪倒在地。
苏苗苗立刻收针,扑过去扶他:“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针脚勾到您了……”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比谁都委屈,刀疤脸却疼得直抽气,哪还敢要钱,连滚带爬带着人跑了。
陈妈关上门,转身给苏苗苗递过帕子:“小姐,委屈你了。
这些地痞是沈沛之的人,盯着咱们坊子呢。” 苏苗苗擦去指尖的血珠,眼底的怯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光:“我知道。他们是冲着锁魂针来的。
刚才那下‘蚀骨针’,够他疼三天,也算个警告。” 她接过陈妈递来的银簪 —— 簪子雕着莲花纹,是苏母的遗物,“这簪子您收好,下次再有人来,就说我去督军府送绣品了。”
地下室的石门刚闩好,巷口就传来一声被雨水模糊的闷响 —— 不是重物落地的钝,是刀锋划破布料的轻嘶,混着极淡的黑血腥气。
沙沐正按着锁骨处泛青的纹路调息,金针 “噌” 地出鞘,针尾的凤凰纹映着壁灯的光,泛着冷芒。
她刚要贴墙听声,木门就被人从外猛地撞开半寸,一道黑色劲影裹挟着雨雾滑了进来,落地时带起的水花溅在绣绷上,打湿了半朵刚绣好的蜀绣莲花。
是邵清楠。她短发上的雨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沾血的短刀上,刀鞘边缘卡着半片尸傀的指甲 —— 泛着青黑,是仿针淬炼后的痕迹。
她没顾上擦脸,第一时间侧身贴住地下室东侧的砖墙,指尖在砖缝间快速摸索,摸到一道极细的引线,猛地扯断 —— 引线另一端连着个裹着邪绣的火折子,若是燃着,整间地下室的绣娘们都会被邪烟熏成傀儡。
“沈沛之的暗哨留了‘烟引’,还放了两个尸傀哨探在巷尾。” 邵清楠的声音带着搏杀后的沙哑,却依旧条理清晰。
她抬手扯开短刀上的尸傀指甲,甩在地上,火星溅起时,才露出袖口的擦伤 —— 是尸傀扑来时被指甲刮到的,伤口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沾了邪血。
她从腰间摸出个瓷瓶,倒出点墨绿色药膏抹在伤口上,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我解决了哨探,但在尸傀身上搜出了这个,是龟甲会的邪绣密器。”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裹着防水油布的黑包裹,放在桌上。
油布解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混着冷香扑面而来 —— 正是苏家独有的雪线莲香,只是被尸油味裹着,变得异常诡异。
里面是张紧绷在竹框上的人脸皮,眉骨处用黑丝线绣着歪扭的 “缠枝莲”,针脚熟悉得让沙沐攥紧了拳头:“这是我的针法!三年前沈沛之逼我绣邪绣时,就是这种歪扭的针脚!”
“这不是普通邪绣,是龟甲会的‘母绣’。”
邵清楠按住沙沐的手,阻止她冲动碰绣框,指尖点在莲瓣交汇处,“我查过护宝阁的邪绣档案,这种绣分‘子母’,母绣藏形,用受害者的皮和绣者的针脚做幌子,对应的‘子钥’才是解锁关键。
婉清女士当年的手札里提过,苏家针谱的关键线索,曾被龟甲会用这种方式藏匿。”
秦素心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樟木箱前,翻出一本更陈旧的针谱,页面边缘都泛着焦黑 —— 是三年前苏家大火中抢救出来的残本。
她指着 “藏针术” 一节的批注:“对!婉清写过‘龟甲子母绣,母为皮,子为骨,双针触之显真章’!当年振庭怕针谱落入恶人之手,特意研究过龟甲会的藏秘手法,没想到他们真用了这招!”
周显这才踩着雨靴走进来,西装下摆沾着码头的湿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平日握枪的手指此刻捏着半张揉皱的密电纸。
他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进门后第一时间将密电纸拍在桌角:“刚截获沈沛之给松本一郎的加急密电,他们要提前转移镇国绣 —— 后天一早乘‘富士丸’离沪,明晚的仿针阵是幌子,实则要连夜开莲心窟。”
这话像块冰砸进滚烫的油里,地下室瞬间静得能听见壁灯灯芯爆花的声响。
邵清楠这时才亮出真正的关键 —— 她从腰间解下个磨损严重的青铜片,边缘还带着火烧的痕迹,与绣框的竹边凹槽刚好契合:“这是‘子钥’,三年前我从苏家火场废墟的暗格里找到的,一直没找到对应的母绣,直到刚才搜尸傀才对上。”
周显接过青铜片,指尖抚过上面的莲花纹:“这是苏伯父的手笔,纹路里藏着雪线莲的药引印记。” 他将青铜片往人皮绣框上一扣,刚好卡在竹边的凹槽里。
“当年振庭应该是察觉危机,提前将莲心窟地图拆成‘母绣藏形、子钥藏穴’,母绣用邪绣怨气做保护层,子钥藏在火场暗格,只有双生锁魂针触碰到子母合璧的瞬间,暗纹才会显全 —— 龟甲会拿到母绣却找不到子钥,所以才一直没打开莲心窟。”
苏苗苗与沙沐对视一眼,同时抬手 —— 苏苗苗的银阴阳针泛着雾光,沙沐的金针裹着金光,两人掌心相抵的瞬间,肩上的火焰胎记同时亮起红光,与桌上的青铜片、邵清楠刚拿出的雪线莲汁瓷瓶形成呼应。
金银两色光顺着银针涌入绣框与青铜片的衔接处,人皮上的黑血突然像有了生命般倒流,眉骨处歪扭的缠枝莲针脚 “唰” 地展开,像一朵盛放的血色莲花。
莲花中央,密密麻麻的红色暗纹渐渐浮现 —— 不是简单的地图,而是标注得清清楚楚的 “破风号”
底舱布局:一层是沈沛之布下的 “缠丝阵”,针丝浸过尸油,触之即腐;二层是二十个尸傀的分布位置,胸口都有仿针驱动的红点;最深处的莲心窟入口,除了莲花锁,还藏着一道 “转魂机关”,标注着极小的字迹:【莲心柱左转三圈,遇阻即停,双针并刺柱顶莲心】。
“是父亲的笔迹!” 沙沐的声音带着哽咽,那 “遇阻即停” 的批注,是父亲教她绣针时的口头禅 —— 当年她总怕扎坏布料,父亲就说 “遇阻即停,稳比快好”。
秦素心凑近细看,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指着暗纹角落的一个小叉:“这是‘安全屋’的标记!当年振庭在老码头留了间密室,藏着苏家的断魂剪和备用针具!”
邵清楠已经铺开一张新绘的草图,是她刚摸进老码头侦查的成果。
草图上用红笔圈出 “缠丝阵” 的三个死穴,用黑笔标注了尸傀的盲区:“我明晚戌时带影卫伪装成码头工人,在货仓接应。
缠丝阵的死穴我来破 —— 我的短刀淬过雪线莲汁,能断尸油针丝;尸傀交给影卫的弩箭队,箭簇涂了解毒膏,射中胸口红点就能制住;” 她的指尖点在莲心窟入口,“你们只需要在戌时三刻准时到莲花锁前,双针合璧开锁,拿净魂针和镇国绣,剩下的交给我们。”
周显这时才恢复几分从容,掏出怀表看了眼:“沈沛之的暗哨我已经清了,但他的龟甲会死士肯定会再查。
今晚你们转移到护宝阁的安全屋,就在百乐门后巷的‘春和绣庄’,是护宝阁的暗桩,绣娘们也一起走 —— 邵首领带影卫护送,我去码头确认‘破风号’的停泊位置。”
他顿了顿,看向苏苗苗裙摆上沾着的黑血,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小巧的玉瓶:“这是雪线莲露,擦在皮肤上能去邪味,尸傀对活人血腥味敏感,尤其是沾了仿针邪血的。”
苏苗苗接过玉瓶,拧开时瞥见周显袖口的磨损 —— 是刚才翻找青铜片时,被锈迹刮破的。她突然想起三年前苏家大火后,那个在巷口给她塞了块雪线莲糕的神秘人,袖口也有类似的磨损。
邵清楠这时已经在收拾东西,将解毒膏、雪线莲汁和草图分门别类塞进防水袋,又给每个绣娘发了一枚带符文的木钉:“这是避邪钉,贴身放着,能防仿针邪气。”
沙沐终于放下了警惕,将金针收进袖袋,帮着秦素心把人皮绣框和青铜片锁进楠木箱:“明晚戌时货仓见。”
她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锁骨处的青纹似乎也淡了几分 —— 有了雪线莲汁,有了完整的地图,还有了同仇敌忾的盟友,三年的仇恨,终于要到清算的时候了。
邵清楠率先起身,短刀插回刀鞘,转身对门外比出 “警戒” 的手势:“我去前面开路,绣娘们跟在中间,苏小姐和沙小姐走最后,周阁主断后。”
她的脚步轻快而稳健,短发上的雨珠还没干,却像一柄出鞘的刀,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 —— 这不是跟班的顺从,是前线指挥官的果决。
周显看着她的背影,对苏苗苗姐妹解释:“邵首领是护宝阁最顶尖的影卫,十年前孤身闯过漠北的‘鬼绣窟’,救回了三十个被掳的绣娘,独立执行过十七次护宝任务,这次老码头的布防和侦查,都是她牵头的。”
雨幕渐密,邵清楠走在最前,短刀劈开垂落的湿树枝,开辟出一条通路。周显断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队伍,掌心始终握着那把勃朗宁手枪。
苏苗苗和沙沐走在中间,掌心相抵,金银两色光在指尖隐隐流转。秦素心抱着楠木箱,走在绣娘们中间,嘴里低声念着苏家的护针咒。
远处的老码头传来汽笛声,沉闷地裹在雨雾里,像死神的催命符。但苏苗苗抬头看向巷口的微光时,眼底没有了怯懦,只有冷硬的锋芒 ——
明晚的 “破风号” 底舱,不止有净魂针和镇国绣,还有沈沛之的仿针阵,松本一郎的野心,以及苏家三年来的血海深仇。
这场仗,她们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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