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秋一进房间,便关上门,急急地问;“娘,成了吗?”
迟雪兰一脸喜色,“宜秋,我们不要两间铺面了,鸿年答应我,把两个纱厂的股份,转了百分之四十八给我,我没想到,大太太竟然答应了。”
宋宜秋一下急了,“娘,老爷给你纱厂的股份,你要了?”
“我当然要了。”
送到嘴边的肥肉她能不吃,这可是宋鸿年主动要给的,关碧华也同意了。
“娘,你不能要纱厂的股份。”
“为什么?”
“娘,你跟老爷说不要纱厂的股份,要房产股票现银,珠宝首饰,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要纱厂的股份。”
迟雪兰疑惑地望着女儿,“纱厂的股份怎么不能要?”
宋宜秋坐在她身旁,“娘你想啊,纱厂经营不好要倒闭,亏损要赔钱的。”
迟雪兰温柔地一笑,“你不知道宋家这两个纱厂盈利,鸿年跟我说了,他还跟我说,给我们买一处房子,我们搬过去住,以后不用在这家里受气。”
宋宜秋听了没有半分高兴,眼睛里难掩焦灼,“娘,开工厂也有赔钱跳楼的,房子可以要,娘,一定要听我的,跟老爷说你不要股份了。”
迟雪兰有点不情愿,宋宜秋耐着性子说;“娘,你想想,你要两间铺面,大太太跟老爷吵得天翻地覆,宋凤宁被老爷打,为什么你要纱厂股份她们就不闹了,大太太不拦着了,宋凤宁诡计多端,娘你中了她的圈套。”
迟雪兰一头雾水,把股份分给她,是三小姐的圈套,她实在不理解,说:“可能是老爷许了她们好处,给她们的不比我们的少,她们就不闹了。”
“娘,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宋宜秋跟她娘说不通,板着小脸说;“不行,娘,这件事你听我的,纱厂的股份不能要。”
迟雪兰拗不过女儿,“我的名章给了鸿年,今天就去办了。”
“你现在给老爷打电话,说你不要了。”
迟雪兰被她逼着到楼下客厅打电话。
客厅里,宋知芳正在讲电话,跟同学说出去玩的事。
迟雪兰等了半天,宋知芳没有结束的意思,迟雪兰反身上楼去了。
宋知芳的电话打了半个钟头。
轮到迟雪兰时,她拨了三合纱厂的电话,半天没人接。
总算接通了,她说找宋鸿年,对方电话里说,宋董出去了。
迟雪兰联系不上宋鸿年。
宋宜秋站在她身后暗自着急,迟雪兰放下电话筒,宋宜秋说;“娘,我们去纱厂找,你一定把你的意思说清楚,股份坚决不要。”
迟雪兰被女儿逼着,母女俩出门坐黄包车去纱厂。
宋凤宁喝着甜汤,问小娥;“三太太和二小姐有什么动静、”
“三太太和二小姐一早出门了。”
昨晚母亲过来,告诉她父亲答应了分家条件。
父母没有离婚,宋凤宁有点遗憾,家产先弄到手。
小娥端着脸盆进来,宋凤宁洗脸,小心地怕弄湿了纱布,纱布碍事,真想拆了,再忍几天,满头的纱布增加她爹的负疚感。
小娥说;“小姐受伤了,今天的课不能上了。”
“能上课,你去门外等,顾先生来了,领到我房间,在我房间里上课。”
顾聿清被小女佣领到三楼女学生的房间,看见宋凤宁头上裹着刺眼的白纱布一惊,几步来到床前,“你怎么了?”
宋凤宁摸了一下头上缠着的纱布,“额角有点小伤,洋大夫的包扎太夸张了。”
“怎么受的伤?”
宋凤宁嘟着嘴神情委屈,“我爹打的。”
顾聿清眉峰微蹙,“为什么?你犯了什么错?”
“我顶撞他,他气急了。”
顾聿清不信,打成这样,顶撞几句。
定定地看着她头顶。
宋凤宁小声说;“我的家事。”
顾聿清不方便问。
说;“今天休息不上课了。”
“我能上课,我脑子没坏,姨娘拿书试过了,先生讲得我都记得。”
顾聿清哭笑不得。
“今天不讲课,我给你讲故事。”
“好哇,先生。”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宋凤宁靠在床头,一手托着腮,望着壁炉旁的顾先生,漆黑的眉眼,娓娓动听地用英文讲故事,宋凤宁的英文水平听不懂,顾聿清又用中文翻译过来。
顾聿清给她讲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麦琪的礼物》《最后一片常春藤叶》《带家具出租的房间》
悦耳磁性的声音极具感染力。
小娥端茶点进来,也留下听故事。
中午顾先生走了,声音却一直回荡在她耳畔。宋凤宁被小说里鲜活的人物感动着,原来受伤很舒服的。
小娥送走顾聿清,回来说;“顾先生讲的真好,小姐,我都要感动哭了。”
宋凤宁说:“顾先生讲时,我也想哭来着,拼命忍住了。”
怕顾先生笑话她还是个小女生。
迟雪兰和宋宜秋中午回来的,迟雪兰走累了,进客厅招呼,“张嫂,给我端一碗冰镇酸梅汤送到房间。”
每到夏季酷暑,张嫂都要做酸梅汤,放上冰块,喝上一口,冰凉舒爽。
“是,三太太。”
张嫂使劲朝她背影白了几眼。
宋宜秋绷着小脸,十分不悦,埋怨母亲,“你都不跟我商量,就答应了。”
宋家的两部汽车,一部汽车宋鸿年用,另一部汽车大少爷开走了,昨晚没回来。
纱厂在市郊,两个人坐电车,下了电车雇人力车,先去三合纱厂,纱厂管事的说宋董好像去永兴纱厂了。
母女俩折腾一通,到了永兴纱厂,永兴纱厂的人说:“宋董刚出去了。”
两人等了半天,宋鸿年没回来,只得打道回府。
宋宜秋埋怨她娘一路,迟雪兰摸不透女儿是怎么想的,就好像纱厂股份扎手似的。
在等宋鸿年时,她跟纱厂管事了解,宋家纱厂效益很好。
她不理解女儿,看女儿的脸色不善,说:“等鸿年晚上回来我就跟他说。”
午饭时,小娥把饭菜端到房间,宋凤宁这样不便下楼。
大太太过来,问;“伤口还疼吗?”
宋凤宁摇摇头,“不疼。”
大太太看女儿拿小勺子吃白米饭,吃得香甜,略略宽了心。
宋凤宁看母亲气色不好,面容憔悴,昨天的事对母亲刺激不小。
喝了一口鸡汤,鲜美可口,说;“娘,你也喝点鸡汤,张嫂炖了一下午。”
招呼小娥,“给太太盛一碗。”
母亲早饭都没有吃。
小娥拿小碗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太太,又要盛饭,大太太说;“我喝点鸡汤,饭不吃了。”
宋凤宁又夹汤里肉吃,安慰母亲说;“娘,你看我都没事了。”
“你没事,娘就放心了。”
看女儿吃完饭,大太太才离开。
头上包着纱布,宋凤宁不能去警察局跟罗平学打枪,吃饱了犯困,躺在床上一会就睡着了。
睡了一个下午,宋凤宁悠悠醒来,朦胧的视线屋里有人,半睁开眼,原来是她姐宋知芳。
含含糊糊唤了声,“姐”
宋知芳看她醒了,坐在床边,“小妹,伤口好些了吗?”
“姐,一点小伤,不用大惊小怪的。”
“你的伤好了,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宋凤宁坐起来,“姐,你要去哪里?”
“去西湖游玩,爬山。”
“姐,你同谁去呀?”
“崔先生和几个男女同学,六七个人。”
宋凤宁尚且迷糊的小脑袋立时清醒了,“姐,去几天呢?”
“两三天。”
“那天走?”
“下个礼拜。”
前世她姐就是这次跟崔仁默出去,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宋凤宁很怀疑,这一次她姐同崔仁默越界了。
“姐,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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