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长廊中是窸窸窣窣藤蔓生长的声音。
解观枢眉头紧皱,「惊鸿」出鞘,银色的剑身反射过她凝实的目光,于四面爬动而来的血藤和黑暗的走廊间显得格外明亮。
周锦玉随意甩动两下长鞭,玄紫色的鞭身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与解观枢相背而立,手中时半张烧不掉的传讯符,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果然是幻术,无法传信……不知道大哥他们去哪里了,还有禁骑那边……刚来的时候还说这幻境普通,现在一看……分明层层叠叠,暗藏杀机,真是小瞧他了。”
说着,又微微皱起眉:
“只是不知,我们究竟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幻境不曾逃离……还是短暂地离开过,现在又进来了?”
“此地的幻术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笔,施术者果然非常人。按照方才的情况来看,若是始终身处幻境,那在神庙时所遇的一切未免太过真实了。幻境之所以为幻境,就是因为它终究有无法模仿现实的地方,会露出马脚,”解观枢若有所思,手腕轻轻一震,惊鸿剑发出一声尖锐剑鸣,将墙壁间蠢蠢欲动的血藤振退几步,轻声道:
“按照我们的情况来看,我更倾向于后者。我觉得……有人这片气室中布下了一个极为精妙的多层幻境。这种幻术我听师父提起过,需要一个大阵眼和许多个小阵眼,每一层幻境都要依靠一个小阵眼支撑,只有进入它的位置才会触发,是技法相当高超的幻术师才能做到的。”
“此人在这里布下层层幻术……是为了防止闯入者找到什么吗,”周锦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那岂不是说明我们找对了地方,此地果然跟金绣坊的横祸有关。”
两人低声说着,目光未曾离开过那些如蟒蛇般游走的血藤半寸,后者似乎也察觉到面前二者带来的威胁,两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率先动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血藤蜿蜒而来,密密麻麻匍匐在墙壁,屋檐,甚至地板上,越来越多,显出几分可怖的气势来。
周锦玉抽动长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冲出去。我来开路如何?”
“血藤数量太多,而且似乎还与罹鬼有些关系,我怕万一伤及要害难以治疗。外面的情形也尚且不明,很可能出去就是死路,”解观枢飞速思考着,抿紧了唇,忽而头脑一明:
“对了!血藤与罹有关,畏惧沈师哥的血液,我这里还有一瓶,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太好了,只是不知这一层幻境的出口在何方……”周锦玉目光肯定几分:
“但是方才一路走来,这里的血藤都不曾离开过神庙的范围,就像我们刚刚进入气室时就不曾看到过它们,不管出口在何方,如今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魏师兄说到过的那个后山出口,那里也已经脱离了神庙的范围,没准美人藤追不过去。”
“管他的呢,”少年人微微扬了扬下巴,总算显出几分独属于亲友娇宠长大的孩子才有的自傲:
“我就是摔死了又如何,一个幻境罢了,还想困死本小姐不成?”
“你说的对,”解观枢笑着应了声,一手挑开瓶盖,另一手收剑入鞘,挥袖散开丝线,沾上无数血珠,如蛛网又如丝刃般向四周迅速扑去:
“……让我来试试。”
果不其然,那带着金红色血珠的千丝刚刚触及眼前的血藤,它们便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般飞快向两侧退开。解观枢立刻拔剑:
“走!”
周锦玉骤然甩动鞭子,劈开一片向她们追来的血藤,二人一左一右,迅速向着长廊尽头冲去,再往前便是尚未建完的断路,但两人都未曾有丝毫犹豫,借力蹬地,直直跃出!
身后是嘶鸣着扑来的无数条血藤,缠绕蜿蜒,像一只自黑暗中伸出的利爪,却又被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冲出长廊的两道身形暴露在气室投落下的一丛丛光束中,将影子拉得很长,血藤刚一触即光芒便惨叫着退了回去。
“阿青!”周锦玉喊了声:
“抓住我!”
在身体腾空的瞬间,解观枢仿佛再一次听见了耳畔若即若离的铃声。
“……姑娘,姑娘?两位姑娘……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当脸上忽然触到一点冰凉时,解观枢猛然睁眼,手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小心!”一双手轻轻摁住她的肩膀,一道尚且有些稚嫩的少年音在头顶响起:
“你醒啦!你慢慢来,我不是坏人……”
解观枢迅速查看了旁边周锦玉的情况,见她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抬眸望去,就见面前正蹲着一个面容姣好,漂亮地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小少年。
他一身白衣白袍,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唇角有一颗小痣,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纤瘦,身量不算太高,显出几分营养不良的苍白来,感觉风一挂就要倒了。
在对上视线的瞬间,解观枢目光骤然一顿。
此人的相貌,分明与之前在天字房屏风后看到的那张画像上的人一般无二。
“你……”她显出几分哑然。棠庄和周氏都派了弟子探查,金绣坊在坊的人除了阿福未曾发现其他生者,这里怎么会……解观枢很快调整回惯常的神态,轻声道:
“你是若水?”
“你认识我?”若水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高兴来,声音却依旧有些虚弱:
“你,你知道外面如何了吗?”
“……什么?”
“啊,抱歉,你大概认识的是外面的我吧,”若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站起身来向她展示自己微微透明的下半身:
“我是「本我」留在这里的一魄,负责看守这座金玉楼,所以记忆不太全……也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外面的样子了,金绣坊现在如何了?算起来,现在该是办市集的日子了。”
“……之前,的确办了市集,”解观枢顿了顿,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轻声移开了话题:
“你知道这幻境是谁布下的吗?”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初代坊主带来的,他与一人做了交易,建造了这座水下金玉楼,并修建寺庙供奉云织娘娘。那个人给了他‘机遇’,他允许其在金玉楼布下层层阵法保护这里的阵眼,”若水费力的回忆着,漂亮的脸不由自主皱起来。
解观枢微微一顿:
“机遇……就是「仙人衣」的制法吧?这果然是一场交易。作为交换让方青山保护的阵眼必然不是俗物。你知道阵眼大概的位置吗?”
“抱歉啊……我的记忆不全,还被限制在这片幻境里,不太清楚主阵眼的位置,但若单是这层幻境的小阵眼,我或许可以帮忙找一找,送你们出去,”若水的脸上浮现几分歉意:
“我只知道自己刚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本我」告诉我这片幻境危机四伏,但他拼尽所能也无力毁坏,他说这幻境的阵眼是万分重要之物,绝不能落入歹人手中,也不能让误入此地的无辜之人丧命,所以留下一魄在此守护……只是说来惭愧,近日我的能力愈发微弱了,常常陷入昏睡,大概消散也就是不久后的事,不然你们刚掉进幻境的时候我就能过来帮你们了。”
身旁的周锦玉早就醒了,听了半晌,揉着脑袋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记得人的魂魄与本体相连,你为一魄都在变得虚弱,本体岂非危在旦夕?”
若水却笑呵呵地摇了摇头:
“无妨,我没有感受到本我的痛苦和呼唤,这大概是他想要的。”
“到是你们,”他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这里是金绣坊早期的暗楼,第二任坊主继位后就封锁遗弃了这里,连修建都强行停止了,已经许久未曾有外人踏足,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解观枢犹豫片刻,还是简单说明了金绣坊如今的情形。
少年苍白的脸上显出片刻的震惊与茫然,但很快又被释然的笑意掩下:
“你们从楼中出来……应当看到不少旧日的东西了吧?”
二人都未曾说话,只是看着面前也不过比她们小了一两岁的少年人,心中思绪翻涌。
“……烧了也好,烧干净了,倒也能落得一身清白。只是坊中弟子们大都无辜,白白丢了性命,令人发指……此事,我觉得与当年的交易和此地的阵眼脱不了关系。”
解观枢了然:
“那火古怪非常,无法用外力熄灭,必然不是普通点燃的大火,想来是有阵法、法包之类的东西支撑,你是说,此处幻境保护的那颗阵眼就是导致金绣坊灾祸的源头?”
“如此说来……那人岂非是布了一盘极大的棋?”周锦玉怔然:
“从与方青山交易,到如今的大火,十几年时间,难为他能忍如此之久。他到底是图什么呢?莫非是为了毁尸灭迹?”
———另一侧———
沈幸几人只是一个回神,便已不见解观枢与周锦玉的踪影。
周锦麟皱起眉头:
“又是幻境。这地方当真是古怪极了。”
“玄禁卫那边也不知如何了,”魏栖看着腕上已然断裂的串子,叹了口气:
“眼下还是先找到离开的办法要紧。”
与解观枢二人不同,他们在回神时,已然站在了一间漆黑的房间中,四处寂静,只有角落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周锦麟皱了皱眉,凝出一点火光来向声源照去,就见黑暗中,缓缓显出一道模糊的人形。
*竟然已经50收啦诶嘿嘿,等我写个小番外纪念一下
写什么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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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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