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清冷舒缓,如溪水流过卵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静与隐隐的严厉。
茗荷立刻缩下脖子,抿了抿唇,乖乖应道:“奴俾知错了。”
虽收了声,但那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滴溜溜地往正宾席方向瞟,满心都是对那位王女的好奇。
南湘云不再言语,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难以侵入他周身那份安然,只是无人察觉他低垂的眼睫下,逐渐茫然的神色,书也未再看进一字。
蔺王女…蔺邈…?
靖王姥遗孤,也是靖王姥唯一的一个孩子,京中“最具盛名”的花花娘子,纨绔子弟,与京城第一皇商秦家的养女秦云容并列“京中双霸”,传闻她素来对此类官场应酬不感兴趣,只喜流连温柔乡,花柳巷,酒肉膏粱,声色犬马………
她怎么也来了。
还没等他细想,主事传唤□□小姐公子移步正厅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及冠之礼正式开始,众人归位,庄重的乐声响起,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仪式中心。
南湘云的座位设在较靠后的位置,隐于门廊投下的阴影里,不甚起眼。
及冠之礼程序繁琐,三加冠,三祝词,三易服,每一步都遵循古礼,严谨而肃穆。
厅堂中央,南尚华迎着四面八方的瞩目和祝贺,在太傅的主持下,完成着从少年到成年的蜕变,举止端庄,依礼而行,抬手投足间尽显相府嫡女之风范。
趁着这仪式正酣,众人凝神观礼的间隙,原本端坐上宾次位的那道墨色的身影先是漫不经心地揉了揉额角,随即对身旁侍立的小厮低语一句“酒气上头,去透透气”,便自然地起身离席。
她身影犹如鬼魅,在人群边缘轻巧穿梭,却并未走向厅侧屏风后更衣净手之处,而是在路过后院回廊时,身形一转,借着廊柱与桌案的遮掩,步履如猫儿一般悄无声息,目标明确地朝着一处灯光晦暗的角落潜行而去。
角落里,衣着素雅的清瘦身影正垂首敛眸,斑驳光影描摹他柔和的侧脸线条,双手交叠于膝上,神色不明。
南湘云本打算效仿那入定的僧侣,安安静静待到礼仪结束便即刻抽身,便将那本方才在后院翻看的文集落在石凳那里,心想着离开时再顺道取回,但他显然低估了这宴席的无聊程度,亦低估了时间在无心之事上的漫长,没了消闲之物作陪的心神,此刻倦怠愈发浓郁。
正欲悄悄阖眼小憩之时,忽觉身侧光线一暗,一股陌生的气息逼近,惊得人瞬间困意全无。
他下意识侧首,入目便是质地上好的墨色锦袍,视线上移,在瞧见来人腰封锁扣处系着的雕花玉佩时,微微一怔,正欲抬眸看清其真容,那人却一撩衣摆,动作无比自然地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下,那“空椅子”原本是用来置物用的边几,没有靠背,亦没有软垫,如今却被这人当成座椅使,而对方姿态闲适,似乎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几面微凉,落座的动作带起微风,也带来了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酒气与冷冽熏香的气息。
南湘云尚未反应过来,眸光便径直撞进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里,眼波流转,像是盛满了碎星,又像是藏着钩子,上挑的眼尾带着一丝邪气,衬得本就多情的眸子醉意更浓。
蔺邈单手支颐,歪着头看他,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语气似是调侃:“南二公子倒是寻了处好清净的地界,竟能将这满厅哗嚷全然忽略。”
身后侍立在一旁的茗荷,自发觉蔺邈靠近时,便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便更站立难安。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动作有些僵硬的附身凑到自家公子耳边,压低声音道:
“公公…公子,这这这…这好像就是那位,那位蔺王女…”
南湘云显然认出来了,不因别的,只是那枚刻状奇特的玉佩,他认得那玉佩,那是先皇封靖王姥镇岳定远侯之衔时赏赐的封礼之一,是爹爹还在世时,一次宫廷百花宴南府受邀赴宴,爹爹携他同去,宴上他偶然瞥见对面身形高硕的女人腰间别着的玉佩,正是如今这块,之所以印象如此之深,便是因玉佩的雕纹实属奇异,不似他印象里任何东土闵朝风韵的图案。
后来靖王姥亡故,这京中能带此玉佩的人,除了传闻中那位魔头,还能有谁呢。
“二公子…何故分神?”
许是见他良久未曾回应,面前人有所疑惑,再次开口。
南湘云回神,视线再一次与之对视,只是这次,他清晰地觉出她眼底那明晃晃的探究,与一丝隐秘的……故人重逢之意?
诡异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他清冷的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心下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本无交集的人突兀寻他而来更荒谬,还是这直觉更荒谬。
他下意识蜷缩手指,本能地不想与这类身世复杂又顽劣成性的人产生联系,语气疏离而客气:“王女说笑了,宴席喧闹,席位设在此处,旨在图个清静罢了,倒是王女,不去观礼,来此僻静处,是为何事?”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紧绷。
对面似乎觉出来了,面上兴味更浓,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脸颊:“礼嘛,年年相似,看着无趣,倒是公子这边…”她目光扫过他微红的耳尖,笑意盈盈,“风景独好。”
南湘云:你有口臭,离我远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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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厢暗影,隐匿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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