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楚随还真没想过,如今外面已是黑漆漆的一片,若再出去购置已为时已晚,但他这炕实在是小得可以,完全不可能睡下两个人,何况是气血方刚的两个男人,所以他去外面找了些草席临时在地上铺了个地铺。
“逢生,你有伤,你睡床上吧。”
“别了,我奔波惯了,睡床没什么安全感,这草席就很不错,阿随啊,你睡床吧。”
楚随虽然依旧很同情,但也没过多和他退让,何况他其实也不想睡在地上。
“逢生,真是委屈你了。”
逢生幽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随,低声道:“何出此言,阿随能收留我,我已不胜感激,又何来的委屈?”
桌上烛火摇曳轻声问道:“阿随不熄灯吗?”
楚随像是困意来袭,朦胧道:“不熄了,休息吧。”
逢生微皱眉头,才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楚随醒来时身旁早已没了人影,他拉开门走出去,看着残破的灶台上炊烟袅袅,锅里正冒着腾腾热气,逢生正拿着勺在锅里不停的搅拌着,而他那头本就凌乱的头发在现在看来似乎变得更凌乱了。
“逢生?”楚随抬步走过去,仰头看向他,没错,自诩长得还算高的楚随站在逢生身边竟还矮了大半个头,不过看起来竟无一点违和感。
逢生回首看向他,含笑道:“阿随早。”
“你竟还会做饭?”楚随感到很奇怪,鬼魑也会做饭吗?
“说来惭愧,还是第一次做。”“对了,我还摘了菜园里的一颗菜。”
“无妨,不过你既是客,我怎可让你亲自做饭?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阿随也可以不把我当作客人。”
楚随心想,可能是昨晚吃了自己做的粥,吃怕了。
所以也就此作罢: “那好吧。”
楚随看向菜园,栅栏还未关上,他走过去轻轻将栅栏合上,“下次摘记得把栅栏关好。”
“好的”
倒也不是楚随小气,主要是之前他有一次忘记关栅栏,结果辛苦种的菜被路过的牛给糟蹋了,一颗都没给留下,可把他心疼坏了,那菜可是他一颗颗亲手种下的。
楚随重新走到逢生身边,看着锅里煮的正浓稠的粥,轻笑道:“我只是没想到白菜还能用来煮粥,而且卖相看起来还不错啊。”
逢生嘴角含笑道:“我也没想到,只是这里只有白菜了。”他眸色沉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待思绪收回,逢生才继续道:“而且卖相好不好,也得尝过才知道。”
楚随看他一眼,才笑道:“说的有理”
他抬头望向远处,正好看见逢生那头胡乱披散着的墨发,少年全神贯注地盯着灶上的锅,眼里毫无波澜,楚随看着他的侧颜,不禁心想,鬼界竟也有长得这般俊俏的,鬼。
传闻中,鬼魑个个长得臼头深目,歪瓜裂枣,奇丑无比,让人不忍直视。不过看眼前人这样子,好像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吓人,反倒还挺令人赏心悦目的。
不过这头发确实碍眼,楚随像是想到什么,转身进屋内的屉柜里拿出一缕包得极好却十分陈旧的发带,发带呈朱红色,似与楚随腰间的那条红绸带是一对,不过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头发带,原本是要送给一个女孩儿的。
楚随虽一身素衣,腰间却时常系着一条醒目的红绸带。
恰好逢生的粥也煮好了,楚随迈着小步跑过去,将手中的发带在逢生面前晃了晃,说道:“逢生,我看你披散着头发也不方便,不如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逢生看着那明晃晃的红发带,脸上浮现出点点笑意,道:“多谢阿随,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随就在一旁看着他束,发现少年的头发虽然凌乱,但经过一番打理后,不再凌乱,取而代之的反倒是顺滑柔软,如同飞流直下的瀑泉,不多时,逢生披散的头发变成了一束粗大的辫子垂直脑后,发尾还系了一条刺目的红发带。这样看起来,原本凌厉的少年变得有些温婉起来。
嗯…也不知道“温婉”这个词对不对,反正楚随是这样认为的。
逢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镜子并不醒目,还是楚随从市集大婶那儿淘来的,人照在上面显得面部有些扭曲。他细细的抚摸着发尾的那缕发带,眼底不知是何等情绪,他问楚随自己这样丑不丑?
楚随道:“不丑,这发带很适合你。”
逢生捏着发带,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女儿家用的发带,阿随,你很不对劲啊。”
楚随听着,目光不觉移向自己腰间的红绸,思绪便不受控的飘向了远方。
他记忆里,永远存着一个名叫阿奈的女孩,女孩明媚,大方,视他如父如兄。
那一年,大雪,他独自在街头流浪,漫无目的,在街角,他看到了一个躲在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的瘦小女孩,他便将外袍取下,罩在了女孩的身上,女孩告诉他,自己名叫阿奈,是个孤儿。
后来女孩便一直跟着他,他便去买了两条红发带为女孩束了两束辫子垂在身前,女孩笑得烂漫,说他的手巧,比女儿家的手还要巧。
女孩总是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她说:“阿谪哥哥,以后我要看花海,看落日,看尽世间繁华。”阿奈说起这些时,眼中亮得似乎要溢出光来,她总是这样,虽为林雀,却总想飞出云端,直向苍穹。
可意外总是来得这般突然,那日,在街上,阿奈非要争着去买吃食,可一去就是几个时辰,楚随心中着急,便出门寻找,在巷口,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阿奈,这个苦命的姑娘,此刻已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楚随颤抖着身体跑过去,将女孩拥在怀里,红着眼眶,泣不成声,女孩气息微弱,贴在楚随的耳边说:“阿谪哥哥,你是我在这世间体会过的惟一温柔。”她轻轻的从怀里抽出一缕红绸带递到楚随手上,咽声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惟一的东西…阿奈再也无法完成心愿了,哥哥就带着它,替阿奈完成。”
阿奈说话变得断断续续,楚随双眼泪止不住的流,至高无上的神也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即使是在人间活得苟延残喘,他也不曾这般无助过。他想带着女孩去找医师,女孩不愿,她说:“哥哥,我马上就要与家人团聚了,世间险恶,阿奈只愿哥哥,永世平安…”
……
阿奈就这样死在了他的怀里,据路过的行人说,阿奈只是过马路时,冲撞了贵人的马车,便被拖到小巷活活打死。
后来啊,那个曾说要去看花海,看落日的小姑娘,永远长眠于长满鲜花的地下,楚随将她葬在一处长满鲜花的小坡上,小坡视野开阔,只是可惜,看不见日落,他轻抚阿奈的墓碑苦笑,你会永远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再饿肚子了。
此后,楚随的腰间便多了一缕红绸。
思绪收回,楚随眸里多了份黯然神伤。
逢生见状,手不觉紧了紧,他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可是逢生说错了什么话?”
楚随轻轻揉着腰间红绸,淡淡道:“并非,只是想起一位故人罢了。”他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便道:“吃饭吧,粥都快凉了。”说完便自顾自的端起粥,走进了屋内。
逢生也随之走进屋内,在楚随对面坐下。
“逢生,我情绪不对,若说了什么重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楚随语带歉意地说道。
逢生也没料到楚随会这样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拿起碗里的勺子,轻飘飘的回了句:“无妨,我本也未放在心上。”“说起来,我也该跟阿随道歉,若不是我,阿随也不会想起这些伤心事。”他舀起一勺粥递到楚随唇边,道:“与其说这些,阿随还不如尝尝我做的粥。”
这下轮到楚随不知所措,他木讷的盯着逢生,不知要做何等动作才好。逢生见他这个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直接将勺子塞进了他嘴里,楚随愣住,无意识的咀嚼,顿时双目放光,粥虽不算好吃,却胜在味道浓郁,不知比楚随做的“黑米粥”好吃了多少倍,楚随吃得赞不绝口,郁闷的心情也被一点一点的拉回来。
逢生笑道:“阿随若喜欢,我下次还做给阿随吃。”
楚随吃着,心里感到了一丝丝不平衡,怎么同样是做饭,差距就这么大呢?而且人家还是第一做。
果然,有些东西还得靠天赋,像做饭,有的人一学就会,而有的人,却永远也学不会。
“阿随接下来有何打算?”两人吃过饭后,百无聊赖的坐在门槛上,楚随思索片刻,问道:“现在是几时?”
逢生抬头望了眼上空,道:“现在应当是午时。”
楚随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腰身,“那是时候去镇上了。”说着便进屋背上背箩,逢生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面贴满字条的墙上又新添了字条,他走过去,看到字条上方方正正的印着两个字——“逢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