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夜

这里只有一轮月亮。

他当然还记得这个月亮也是他的礼物,是他送给欧贝斯刻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礼物。

黑暗似乎被具象化了,它们变成了一种冰凉滑腻的液体,缠着他的手腕脚踝,在肌肤上缓慢滑动。

欧贝斯刻低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而后跪下身,像是光明虔诚的信徒。他伸手拾起索莱恩的一缕发丝,眼里溢满了迷恋:“无论多少次见到您,我都会被您的美丽所折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俩有着相同的外貌。”

这个回应让欧贝斯刻微微一笑,似乎对于他的调皮很是无奈:“你知道我指的并不是皮囊。”

被打岔了,他很快又找回了刚才的感觉:“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那很美好不是吗?包括拉伦的存在,至少你仍在眷念,但是仍然选择了将我驱逐到这里,为什么?”

他的手顺着发丝一路往上,最后触及到肌肤:“你觉得我对你的爱,是在玷污你吗?”

可惜他的气息很冷,根本无法激起潮红,索莱恩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让欧贝斯刻又一次惊叹于它们的美丽,但是里面流露出来的却是不屑:“我以为你会很清楚,在这里的只是索莱恩,一个人类的躯壳,你困住他毫无用处。”

“我知道你的本体仍然在圣殿,但是现在这具躯壳里的也仍然是你不是吗?”黑暗的触角肆意滑动,欧贝斯刻朝他微微一笑,“只要你们感觉是相通的就好。”

但是普照大地的光明却唯独不愿意照在他身上。索莱恩闭上了眼睛,无论欧贝斯刻说什么都不愿再睁开。神明亲自雕刻的作品,精美得像是教堂的雕像,且永远沉默着。

“好吧,或许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适应一下暗一点的世界。”

到了最后,欧贝斯刻也只能认输,他站起身,胸前的银盘摇曳着的光,让索莱恩偏了偏头,但是它最终也只能跟着欧贝斯刻离开这里。

暗一点的世界?他所在之地就不可能会是黑暗。欧贝斯刻走后,索莱恩睁开了眼,这里除了月亮没有任何发光的物体,但是现在他整个人却发着一种温和的光,却比月光更温暖,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萤火虫一样。

感谢自己,他能看见这里是一个装设典雅的房间,要是亮一点可能会让他觉得熟悉,再亮一点他就会怀疑欧贝斯刻把圣殿搬到这里来了。

黑暗的触角始终缠绕在他身上,却永远也无法将他熄灭,它们是欧贝斯刻的眼睛,或者说就是他的触角,他知道有它们的存在他哪里也去不了。

他似乎成了童话故事里被囚禁在高塔的公主,只是高塔之下满是窥伺的眼睛,毕竟是在黑暗之中能比肩月亮的照明物,他不知道这些黑暗的居民对于光明是厌恶还是渴求。

“你好。”

但总是有些大胆的。

索莱恩看向从窗户爬起来的生物,它长得并不美观,在黑暗中它的生长不用顾及自己的外表,全心全意为功能服务,所以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长满尖刺的蛇。本该配上凶猛性情的它却显得有些局促和羞涩,索莱恩可以感受到它的惴惴不安。

“我叫皮米。”它继续说道,所幸声音还算悦耳,也许这是他们唯一保留的优点了,“你就是路弥亚吗?”

但是缺乏基本的敬畏之心。

但他现在是个囚徒,没有资格谈什么条件,所以他那双宝石一般的金色眼眸缓缓移动,将目光移到它身上,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主动说,皮米却有些兴奋,它甚至爬下窗台,试图向他靠近:“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见你。”

但是它最终没能触碰到发着光的人,因为早已占据这里的黑暗触角虎视眈眈地看着它,如果它们有眼睛的话。

他听过太多信徒的倾诉,或许虔诚,或许质疑,语气有好有坏,但从没听过来自黑暗世界的祷告。他刻意绕开了这里,不曾光临此处,也不曾注视此处。

“欧贝斯刻大人经常提起你,他说天上那个月亮就是你赠予他的礼物,我很喜欢月亮,所以我猜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没有戴着那瞎眼的冠冕,光芒也被削弱到任何人都可以直视他,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像是第二个月亮,索莱恩转过头:“你不会喜欢我的。”

“我会灼伤你的皮肤和眼睛,炽热可以燃烧任何东西,或许在你靠近我之前就变成了干瘪的尸体。”

皮米支楞起脑袋,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明明眼前的人看起来是这么温柔和温暖,有着让人眷念的气息,如果不是黑暗触角,它真想到他怀里去睡一觉:“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并不会灼伤我的眼睛。”

“是啊。”索莱恩垂下眼眸,像是自言自语,“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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