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西藏再远,远不过阿里,人间再苦,苦不过那曲。”那是中国海拔最高的城市,上一秒烈日当空,下一秒可能就电闪雷鸣,林婋担心他们身体承受不住,便独自跟着当地向导前往。
走之前,林大勇担忧地对她说,“婋婋,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
“我很开心啊!爸爸,我走了。”林婋勾了勾唇,背过身去,嘴角很快放下。
林大勇很了解她。林婋确实心情不大好,她的课题研究进展不顺利,羊虎猪受到经济影响,经营不善,陆续倒闭好几家店。徐洋洋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唐芝华的直播带货行业门槛低,涌入大批人,竞争激烈。
处在当今快节奏的社会,人普遍压力大,活得焦虑。
她需要一个放空自己,把坏情绪都发泄出来的契机。
车上向导用着不大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她:“我们那曲曾经被称为全国唯一没有树的城市,这里冻土层厚,冻害严重,植物生长期短,树苗难以扎根。”
林婋看着窗外,一条大道,两旁天地广阔,向导继续说:“但大家都有执念,说‘那曲没有树,也种不活树’,还有传言说种活一颗树,奖励30万,后来政府主导科技种树,大家齐心协力,无树的历史被终结。”
向导指着一旁,“不过这里一直有一颗自然树。”
林婋顺着他指的方向没有看见树影,后来才知道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给这片土地冲刷出了一颗树,叫“天空之树”,又称“大地之树”。地面看不见树的现状,要用无人机才能窥见全貌。
路边有磕长头朝圣的人,他们求的是众生平安,万物生灵不受无妄之灾。
突然想起西宁藏文化博物馆的结束语,“愿我如同虚空和大地,永远支持一切无边众生的生命。”
林婋拍下路上的风景照照片发给佟允,距离她们上次联系已经是三个月前。那时佟允去了英国,给她发了在多佛白崖拍的风光图,那里被评为世界尽头,而林婋把那曲视作生命尽头。
信号不太好,林婋把手机屏幕摁灭,她困了,便靠在座椅上睡觉。
到达目的地下车,林婋开始有点不舒服,进了学校,一些学生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她,齐声问候,“扎西德勒。”
他们很淳朴善良,笑起来阳光明媚,还会尽力用蹩脚的普通话对她说:“你好,谢谢,你是从哪来的?是新来的老师吗?”
“对,我是新来的老师,未来几天会给你们上课。”林婋弯着眼睛告诉他们。
林婋和当地老师先分发了带来的书籍学习大礼包和衣服。这些老师当中也有几个是来支教的,林婋还了解到有很多爱心人士会为学校捐款。
学校一楼的墙上用相框封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记录到其中一个捐款者,在学校快办不下去的时候伸出援手。可惜没有具体的名字,落款是两个字:【沙砾】。
茫茫宇宙中的一粒沙,渺小但也有力量。
林婋发挥自己擅长的,在课堂上教孩子们数学,课后给她们讲怀城的那片海,分享她好朋友的故事。
慢慢适应那曲的高海拔,她还开始和牧民骑马,京禾有马场,她研二开始每个月和林大勇去那里几次。
在金色的草原上狂奔,感受着风的流动,林婋觉得无比畅快,但好像缺了点什么,她也说不清。
结束短暂的支教,明天要回拉萨,林婋在宿舍里收拾好东西,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窗,稚嫩的声音传来,“老师,我想请你去我家吃饭,可以吗?”
林婋听出来是达瓦的声音,推开门出去,“好啊。”
达瓦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牧羊犬,它趴在小主人臂弯里睡觉,林婋看得心软软。
“老师,我舍不得你,你不能留下来吗?”达瓦数学好,上课很爱举手回答问题,林婋表扬过他很多次,“你不是很喜欢骑马吗?我们家的马免费给你骑。”
林婋摸摸他的头,“我也想留下来,但是我还有工作要做……你以后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我一定回你。”
达瓦不开心地撅着嘴,正好走到他家牧场前,林婋也给她这几天经常骑的一匹马顺了顺毛。
“你会想我吗?”她和马嘀咕,达瓦怀里的小狗突然醒了狂吠几声,差点惊了马。
远处有车行驶的声音落入耳中,小狗一直叫,林婋望过去,看见有两辆车,似乎是后面的在追赶前车。
达瓦拧着眉,“是盗猎的坏人。”
他把狗放下,想要骑马过去,林婋拦下他,她怕那些人手里有自制枪会伤害到他,“你在这乖乖呆着,老师过去看看。”
她话落翻身上马,看了眼形势,后车追不上前车,地面不平,还差点控制不住打翻。
她喊了一声“驾”,逆风骑着马冲过去。
先是和前车并肩,林婋朝车窗里喊,劝阻里面的人停下,但没用,车还拐了方向,有东西从窗里扔出来,她险些被砸中。
林婋大喊一声命令马加速,马似乎也怒了,他们冲到车前,林婋握住缰绳,马起扬,迫使车停下来。
前后夹击,里面的人开车门出来逃窜,后车跟了上来,警察抓捕他们。
林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阿曼,她穿着便衣,身上却带着枪。
盗猎者不肯乖乖投降,她和他们搏击起来,没注意到背后有人拿刀偷袭,林婋冲过去但已经来不及。好在小牧羊犬先一步咬了男人小腿一口,他吃痛松了刀。
陈阿曼顺利制服他,林婋才松了口气。
“又见面了,林婋。”尘埃落定,陈阿曼走到她身边问,“你怎么在这?”
林婋手安抚着马儿,回答她:“短暂体验了下当支教老师,原来你是警察啊!好了不起。”
“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天天就是抓这些小偷。”被林婋一双星星眼直勾勾盯着,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见佟允的第一面,她也在抓小偷。
林婋看见陈阿曼,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佟允来。
她说:“这是我阿妈做的奶渣饼,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说:“你扎高马尾更好看,有精气神。”
和她一起返程回拉萨,陈阿曼说要考验她有没有忘记教她的歌怎么唱。
林婋没有忘,经历体验很多过后,她带入自己的感情去唱这首歌,唱着唱着情不自禁就哭了。
她满脸泪痕,打开和佟允的聊天界面。这十年间,她们的对话很少,基本上都是每个时间段给对方发几张风景照,只在有些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求助佟允时,佟允才会回复她,给她提建议。
她发出去,【佟允,我好想你。】
这句话的隐喻是要是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她不禁想,傅行川也在英国,他会不会遇到佟允。
也许会吧,但已经和她没多大关系了。
陈阿曼注意到她抽泣,调大音量,音乐盖过抽泣声,她又放声哭了起来。
*
“啊!好想把研究所给炸了。”结束一天的工作,同事吴韵整个人挂在林婋身上。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迈步,“你炸之前先告诉我一声。”
“你要阻止我?”
“不,我也埋颗雷。”林婋认真地说。
她们相视而笑,碰巧遇上副所长,吴韵站直身,林婋和他打招呼。
“笑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工作使我快乐。”吴韵一本正经地说。
“那加个班?”和蔼的小老头逗她,她急忙摆摆手,“我男朋友还在门口等我呢!我就先走了。”
“溜得可真快。”安副所长把目光落到林婋身上,“你没有男朋友来接?”
林婋摇摇头,他眼睛一亮,“不小了,也该谈个恋爱结婚了,我有个学生还不错,你们年纪也相仿,他在京禾也做这行的,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她刚想拒绝,恰好手机响了,于是扯谎道:“所长,我男朋友电话来了,我也先走了。”
她溜得不比吴韵慢。
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备注的是杜云燕。
她没拨回去,开着车回家。
一进门,杜云燕冲到她面前,“怎么不接我电话?”
林婋趿拉着拖鞋进房间,躺在床上,“我太累了。”
“我不是早早就跟你说了吗?今天你得去和冯伯伯的儿子相亲。”杜云燕拉她起来。
刚松手,林婋又倒下去,“哪个冯伯伯?我不认识。”
“……说了你也不知道,听说他儿子以前还和你是同学呢!这年头好像同学结婚的特别多,你换件衣服去吧!穿得端庄一点。”杜云燕打开衣柜拿衣服。
林婋闭上眼睛,“妈,我不想当人了,我想当那曲的一棵树,无情无爱,吸收天地精华的一棵不活树。”
杜云燕把衣服扔在她身上,“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给我换上,别迟到了。”
林婋最终还是去了和那个不认识的冯伯伯的儿子相亲,没想到那人还真是她同学,还是以前经常欺负她的冯正言。
毕业后就再没见过他了,他完全变了个样,穿着件西装,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
可惜一开口就暴露了本质,“林婋,好久不见了,你这妆化挺好,纯欲风,怪勾人的。”
她生硬扯了下嘴角,“是吗?”
“那当然。”冯正言露出手腕上的金表,招呼服务员,林婋冷眼看着他炫富,被尴尬的气氛包围。
与此同时,这家高档餐厅另一侧,项丞看见他客人来了,连忙起身挥手示意,“你怎么突然回国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临时起意。”傅行川声音低沉。
项丞问:“那什么时侯回去?”
“不走了。”傅行川这些年一直待在英国,项丞有些惊讶,“打算结婚了?”
“没打算。”
手机提示音响起,傅行川立马拿起看,神情有明显异动。
这几年来,他越发冷静自持,只有在提到某个女人时,才会一反常态,项丞注意到,“还忘不了你那白月光呢?”
傅行川指尖顿了下,抬眸,不咸不淡“嗯”了声,目光却略过他,落到餐厅另一侧。
项丞循着他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女人往同桌男人身上泼了杯红酒,男人狼狈的很,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女人,动静不小。
“这是,相亲不顺利……我怎么觉得那男的要动手?”项丞疑惑,还没转回头来眼里就出现了傅行川的身影,“你去哪?”
他没回答。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林婋起身想离开,冯正言拦着她不让走,“你装什么清高。”
他扼住林婋手腕,她蹙着眉头。
蓦地,一道影子投在冯正言身上,他脸上残留的红酒渍像血一般,但他似乎看见了比血还吓人的东西。
“松手。”
正文开始(bushi)[狗头叼玫瑰]
以后都这个点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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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不活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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