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娃存在于一切能反射物体的镜面之中,以其所见到的倒影为媒介,穿梭于现实世界之间。
一旦与镜娃相见,它总会第一时间让人类陷入昏迷,并将其带回镜中世界。
运气好的,可以趁镜娃寻找其他人类时醒来操作面板离开任务;而运气差被镜娃一直守着的,这辈子都将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
风行没有亲眼目睹队友的消失,但通过其他藏起来的人口中描述推测出了镜娃的特性。
这一批的修正员中只有风行和另一个人是新人,拜他当时并不靠谱的造型所赐,其他人不是嫌新人麻烦,就是介意他邋遢、死气沉沉的外表。
偏偏风行在这种境地反而被激起了求生欲,当即捡回厚脸皮的技能,单方面与唯一对他不冷不热的溪乐清组了队。
“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可跟你行动了。”
风行很久没主动与人社交,怎么说话怎么别扭,为了任务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找队友。
虽然说B级任务的程度并不致命,保不准有别有用心之人意外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风行唯一的想法就是,若他还有机会出去,第一件事就是给下葬后没再见过面的父母扫墓。
溪乐清不是没遇见过想和自己组队的人,可他过任务一向不走寻常路,加上从不主动挑起话题,面对提问也一向以“不清楚”、“嗯”,还有眼神回应,几乎每个人还没和自己待多久,就觉得这人不大靠谱,投奔去了其他修正员那。
可他没想到会有风行这种只是需要互相照应,剩下线索全靠自己调查的人。
怪人一个。
溪乐清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这个只是和自己一起行动,除了道路选择以外没有过其他交流的人,默默评价道。
但是这种相处模式反而让他感到舒适。
这种难度的任务,人类之间作为竞争者,多一个人就多分走一部分奖励,本不会互相分享信息。
大概风行与溪乐清无所事事的低调样让大家都觉得他们成不了气候,反倒没那么提防,轻轻松松被风行三言两语套出了信息。
要知道,在家道中落之前,风行人缘一向很好,几乎和各类人都打过交道。
他们就这样全程一起行动,非必要没一句交流,愣是通过风行的观察还有从其他人那三言两语听来的内容拼凑出了真相。
这是风行作为合作成果,主动分享给溪乐清的答案。
溪乐清像是作为报答,为了验证风行的猜想,直接提出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以自己为饵,布置两个互相对照的镜面,将镜娃困于其中。
“理论上讲,如果你的猜想正确,那它是不是会永远被困在两个镜面之间,直到有外力干涉并取消这个循环?”
这也是溪乐清和风行相处一天下来说得最多的话。
如果是旁人,大概已经觉得他精神不正常,为了B级任务严谨至此,不如赌一个概率,提交任务走人。
反正四年以来,鲜少有修正员因失败被系统惩罚强制执行A级任务的情况。
风行是第一个坚持到这一步,甚至还认为他的思路很新奇的人。
风行在昏昏沉沉之间忽然意识到,也许十六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研究明燧的倾向。
作为奖励的明燧对十六来说毫无吸引力,反而他对作为任务难题本身的明燧很感兴趣。
也是在风行的注视下,溪乐清完成了他的猜想。
二人的目的都达成,率先离开了任务。
那一天,风行久违地感到自己结识了一个颇为投缘的人,再次主动向对方介绍自己:“我叫风自安,下次要是再见,祝我们还是合作愉快。”
“你可别认错人了啊。”
十六只是语气几不可闻地有了几分温度,表情依旧淡漠地盯着前方,让风行一度怀疑这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觉:
“嗯。”
“风自安。”
再次相遇是春日的某次任务。
十六一如从未相识般站在角落,风行也开始走出旧日阴霾,身边有了自己的队友。
他是有想接触十六的。
对方却看向他身旁的人,语焉不详地丢下一句“离我远点”就走开。
风行有了自己的队友,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趣,直到伴随着任务结束的提示还出现了十六的通缉令,他甚至认为对方这副模样倒也不意外。
无法完全控制的东西,干脆全都不要了。
意识混乱之间,风行忽然意识到,与他这般同频的十六,莫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面对与他同行之人,最后才给自己与对方带来杀身之祸。
毕竟,那是风行准备向他的队友表白的那天。
同时也是最初一通电话唤醒他的老师。
对方叫翟月行,与十六一同出现在风行人生低谷之时,引领他重见阳光后,和他死在了同一天。
死在了十六手上。
至今没人知道十六作为明燧窃取者,究竟私下研究到了哪一步。
关于他的传闻沸沸扬扬,与他参与过同一任务的人对此众说纷纭。
有人说十六成功改造了人体,拥有异能;有人说自己曾目睹十六和明燧能量体同流合污,反过来对抗同僚;还有人说十六曾扬言过要亲手杀了某位修正员,后来这个人就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彻底坐实这一切的是官方的态度。
明燧管理局从未对此出面澄清和总结,反而讳莫如深地颁布多条针对其内容的条例,甚至不惜在每位修正员的面板前标红滚播强调。
官方的默许让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加入到对十六的通缉与声讨之中。
而十六早在被通缉的那一刻就废弃了方舟系统,从此下落不明。
风行一直认为人各有命,十六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却是以他和翟月行的生命为代价。
他们双双死于十六手下,风行才被身体力行地上了一课。
永远不要以过往静态的印象去认识一个活生生的人。
灵魂深处隐隐传来身体被灼烧时的疼痛,这一切都在提醒着风行,明明算是恍若隔世的事情,对他来说也不过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
风行睁开眼,死前看见的那张脸与面前的人重合。
“你终于醒了!”
没等风行分辨出此前十六的声音究竟来自梦中还是现实,风自安的声音就率先传来。
上一秒还在因恐惧发凉的四肢又重新恢复触感。
他疯狂暗示着自己,他现在只是一无所知的风自安。
溪乐清见风行醒来,也愣了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暴露的称呼被他听见。
风行不一定听见,可他脑海中听见了一切的风自安正在一股脑把昏迷这期间发生的事交代了个遍。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他刚才在旁边说的那两句我都快吓傻了,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跟外人讲?云女士从小教育上网都要保护个人信息你都吃肚子里去了吗……”
“我叫溪乐清。”
两边同时传来的声音让风行头痛欲裂,镜娃的攻击带来的后劲还在他体内,如今又要应对这复杂的场面,风行紧蹙眉头,狠狠低声吐出几个字:
“先给我闭嘴。”
面前和脑内的人同时噤了声。
溪乐清在发现风行模仿他搭建的对照镜面的那一刻,立即意识到了对方还存在的记忆,临时推翻一切原有计划,将任务的其他人统统丢给镜娃关了起来。
他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是欠了这般命债的人。
思来想去,只好参照着记忆中对方的交代,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风行单手抵住额头,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一双桃花眼侧目剜去,眼神复杂地与目光沉静的溪乐清对上。
不用说他刚才主动报上的真名,光是他们不清不白对视的这一眼,什么更多的都了然了。
溪乐清的一句话解释了一切,可风行也没能大度到就这样一笔勾销过往发生的所有。
他们都清楚,这其中牵扯的不只是他们二人。
最重要的还是一同死去的翟月行。
溪乐清见风行神色不似刚才那般痛苦,这才继续道:“你还记得……”
“我不清楚。”
风行偏开头,错开溪乐清的目光。好像只要他们凑在一起,就永远忘不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条生命,即使他们都已重生。
他不愿想起意外被拉下水的翟月行,他只希望如果有机会,他不会再接近对方。
哪怕自己能成长至此有很大一部分是翟月行的功劳,哪怕他也希望风自安能够和自己一样幸运,能有一人陪在身边,一同走过最困难的时光。
可溪乐清上一世做的事给他敲响警钟,不只是溪乐清,一旦牵扯进方舟计划,翟月行就有生命危险。
他只希望这一世的翟月行不要蹚入这谭浑水。
有这机会还不如把溪乐清这个不定时炸弹带在身边,省得他一个人又走上邪门歪道。
溪乐清观察了一会儿风行的状态,确认他只携带过去的部分记忆。
明明是初遇,却更是久别重逢。
他想。
“你忘了。”
“什么?”
“你交代给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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