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学编花环?”胡幼宁奇道,“可你不是说,心中并无李娘子的么?这花环一送,便是接了山神娘娘的祝福。”
他定定看向愣住的小郎君,“啾啾,难道你不想跟李娘子和离了?”
“怎,怎么会。”
孟均低头,暗暗提了口气,圆着谎道,“和离自然是要的。”
“这花环,我是想学会以后,编来送给魏姐姐。”小郎君说到这,总算不太磕绊。
胡幼宁闻言眉眼舒展,神色放松后又立时与孟均凑近了些,八卦道,“魏姐姐?可是你挂念的女子?”
“嗯。”小郎君有些心虚的点点头,随手揪起身边的一株红色的小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入鼻的气味清甜,倒是跟李阮棠的发香很像。
这两日小郎君清晨一睁眼,都是睡在她的枕头上,故而熟悉的很。也不知她一个女子怎么也会香香的,好闻极了。
明明她都只是用他的洗澡水沐浴来着。
孟均疑惑地用手勾起自己的发尾嗅了嗅,随即便又恹恹地放下。他这一分神,心思就挪到了旁处。
小郎君接连揪了好些同色的小花,小心地用衣袍捧着。末了还嘀嘀咕咕着,今夜里要用它们泡个澡。
怎么说他也是个男郎,哪里能被李阮棠比下去。
“啾啾。”
胡幼宁用余光瞥了几眼专心摘花的小郎君,抿了抿唇轻道,“你说,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也看过些话本,可每册书写得都不尽相同。”
胡幼宁颇为烦恼地拽着自己的衣袖,“缠绵悱恻有,红豆相思亦有,甚至于生死与共。可不论哪一种,书上都只写,情不知所起。”
“我亦不好与爹打问。”他怔了怔,眼中迷茫,“啾啾,你是怎么知晓自己喜欢魏姑娘的?”
“我?!”小郎君摘花的手一顿,破天荒地认真思考起来。
其实,他与魏姐姐并不十分相熟,说起来就只在诗会上,借景抒情地写了首五言绝句,就连正经八百的谈话,也不曾有。
而且,要不是去年和相熟的男郎一起去青山书院瞧书生娘子射箭,他压根儿也不知京都中还有这样惊才绝绝的女郎。
一切都是偶然。
他偶然见到了魏云若,骑射文采,样样都能拔得头筹,姿容性情亦是同批内舍生中的佼佼者。
单单射箭场上回眸淡淡一笑,就惹得不少男郎红了脸。
再加上今年三月春试,其大魁天下,留在在翰林院任编纂一职。要知当朝首辅苏锦苏大人,便是从翰林院一步步高升。
如此风光,前程似锦,又会有哪个男郎不动心?
早前韩夫侍也曾与他说过,京都里有不少世家郎君都瞧上了魏姐姐。偏她重情义,愿为订亲后骨化形销的那位公子守一年丧期,这才绝了世家想笼络她联姻的念头。
思及此,孟均谨慎道,“唔,这个嘛。”
他坐在大石头上,掰着手指与胡幼宁说道,“魏姐姐品行端正,又有功名在身,她既有前途人又温和,本就是做妻主的不二人选。”
虽然他只见过魏云若三回,但该吹的牛还是要吹一吹。
孟均微微扬眉,“况且所谓喜欢,便是一想起她,心中就会很欢喜。我每每见到魏姐姐,都觉得很开心,自然是喜欢她的。”
“那......”胡幼宁听着疑惑,追问道,“李娘子呢?”
“你问妻主?”
小郎君托腮,不假思索地张口道,“现在的她呀,很会剥土豆,还会细心的照顾我,帮我洗衣衫,也会帮我挑鱼肉里的小刺。”
他说得没什么顺序,完全是想到哪便说到哪。桩桩件件,全是小到不能小的细节。
小郎君记得牢。
这会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明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亮晶晶的,犹如嵌了夜间星河,熠熠生辉,却又意外地安静下来,只偷偷笑着。
胡幼宁一默。
啾啾虽未说欢喜,可那高高扬起的唇角,比起之前提及魏姐姐时,不知快乐多少。
若是按照啾啾刚才所说心悦一人的表现......
胡幼宁微微摇头,啾啾没道理不知晓自己真心所在,他摁下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又问道,“啾啾,听你这话的意思。李娘子原先不是这样的么?
“也不是。”孟均皱起眉头回忆着,其实小时候的李阮棠跟现在失了忆的性子差不离。
只不过自打她从军中归来,整个人身上便有一份冷冽,犹如泛着寒意的刀。
见任何人,都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透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导致他每每在家门口附近遇到李阮棠,都有些害怕。
不像现在,她会与他弯弯眉眼,还会温柔地叫他啾啾。
一想起昨夜里李阮棠着急认错送他花环的模样,小郎君耳尖便偷偷染上了红。
其实,她这个人细心又温柔,就是呆了些。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是以小郎君郑重地看向阿宁,极为认真地下了评语,“妻主她呀,原先就是有些不解风情。”
“不过,阿宁,你这么问,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孟均冲他狡黠的眨眨眼。
“没有。我,我就只是随口问问。”
被戳中心事的胡幼宁一愣,口中有些打绊,那双天生笑眼慌乱地转来转去,往草丛一瞥,立时欣喜,岔开话题道,“啾啾,你瞧,是黄芪!”
这野生黄芪不多见,用来补气血是极佳的好物。
胡幼宁两三步走上前去,用手往泥土里挖了挖,“啾啾,看来咱们要先回家去拿个小铲子,有了黄芪,今夜里也好给李娘子补补身体。”
他说得兴致勃勃,身后的小郎君却没什么反应。
他静静站着,原本好好兜在衣衫里的小花,落了一地。
“阿宁。”孟均悄悄攥紧手指,“你不是说家中无人识得药材么?那你又师从何处?”
“......”
胡幼宁沉默地低下脑袋,暗怪自己一时大意。他分明答应了李娘子,这会漏了底,怕是要愧对她的信任。
小郎君眼眸渐冷,阿宁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谎,定是李阮棠去的地方凶险,所以才瞒着他。
孟均想起今早做的那个梦,只觉得心头越发梗得慌。
他皱着眉,不等胡幼宁解释,又道,“阿宁,我家妻主到底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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