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尔彻夜未眠。
天一亮便起床炒了几个菜,装进保温饭盒里送去给柳灿宁,看她吃完,叮嘱了她几句,便称付聪家有事,独身回了临州,直奔付聪公司,在他办公室等到他会议结束推门进来,缓缓起身看着他。
付尔从小性格温驯软弱,连架都不会同人吵,每回被欺负,便会像现在这样,顶着一双泪盈盈的眼看着小她3岁的付聪。
付聪最见不得她这样。
所以从小每回付尔被人欺负,付聪便会拉着她打上门去,让她看着他把欺负她的人全部打扁,第一时间接受道歉。即便是高了他一个头的大孩子,他就算被打得站不起来,也一定要打到对方和付尔道歉才作罢。所以13岁父母双双因车祸去世,他和付尔一夜之间成了孤儿,看着付尔哭得红彤彤的眼睛,付聪平静地说:“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供你读书。”
付聪辍学,去湖海区一家船厂当学徒,一路把付尔供到大专毕业,分配到他们镇的财政所工作,穿上付尔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后买给他的新衣服心想,有了铁饭碗傍身,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付尔了,他吃的这5年馒头就咸菜,可太值了。
付聪辞了船厂的工作,回镇上开了一家小修理厂,每天骑着他破旧的摩托车,接送付尔上下班,付尔做饭他洗碗,付尔扫地他拖地,再把他们家后院的空地开垦出来,种上菜,正好够姐弟俩吃。
但这样平静的日子,在半年后付尔去市里开会结束——付尔回家后没两天,媒婆找上门,说江华区政府一个姓杨的副科长在上次会上看上她了,让她来帮忙打听打听情况。
媒婆给付尔看了对方的照片,年轻男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穿着一身修身得体,一看面料就很不错的衣服,头发打理得精短清爽,面相也干干净净的。
媒婆拉着付尔说,男人的父亲是俞宁□□,母亲是俞**学院教授,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男人为人温和,工作能力又强,再加上他家里的关系,日后前途无量,囡囡你是个有福气的,可别错过这样一门好婚事。
付尔羞赧地缩着脖子,摇摇头:“我弟弟年纪还小呢,我还不考虑这些。”
付聪在门口偷偷听着,听到她拒绝,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付尔早晚都是要成家和他分开的,但他不想这么早。
可不出一周,通江区财政局便下来一份公文,以工作繁重人员不足,从乡镇抽调为由,把付尔调去市里工作,付聪也接到一单跟着车队跑长途随行保养车辆的大单子,付聪给付尔买了部手机,再仔仔细细把她的职工宿舍里破损的墙皮刷上漆,把水管厨灶检查好修好,随车队启程。他计划等回来,便关掉修理厂,又回市区找份工作。
反正付尔去哪,他就去哪。
一去一回,大半年过去。
在火车站外看到打扮时髦,容光焕发,照片里的男人还站在身侧的付尔时,付聪知道,他的姐姐要嫁人了。
两个月后付聪在俞宁最好的酒店参加了两人的婚礼,婚宴一结束便骑上他的摩托车回镇里,继续经营他的修理厂。
直到三年后,付尔怀孕,付聪总算进城去看她——她辞了工作。
“你脑子进水了啊!”那是付聪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对付尔发火:“除了这份工作,你还有什么?没了工作,你什么都得看他脸色,你性子这么软,是上赶着求人欺负吗?我当年成绩那么好,辍学打工供你读书图的什么?不就是想着我是个男的,再不济还能去干苦力,你一个女孩子家出路少,有份稳定工作能少吃点苦吗!我为了你这份工作,牺牲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罪,你就这么糟践它!”
“不是我递的辞呈。我什么都做不了主。”付尔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大把大把掉着眼泪看着付聪:“我按照你嘱咐我的,工资全部存着没用,拖了三年才怀孕,遇到事情都打电话给你,逢年过节给你寄钱寄东西,你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我过得一点也不好。付聪。他爸妈对外热情大方,对内刻薄教条,我刚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每道菜上摆着的筷子是做什么的,就用自己筷子夹菜,被他妈一把打开,骂我不讲卫生,他一句话都没帮我解释。他姐姐看不上我是镇上来的,每回见我都要冷嘲热讽取笑我,他照样跟没听到似的默不作声。他弟弟是个神经病,有次我起夜上厕所,撞见他在里面剥猫皮,满地都是血,我被吓得大叫一声,反倒被他骂了一通。我一连做了几个月噩梦,实在捱不住,去开了中药,却被他爸嫌味道重,不准我在家里煮药,我买了药罐,想在单位煮,可他却担心我说漏嘴,也不准我在单位煮。却也不帮我想办法。他弟弟说可怜我,帮我去小区花园里煮,我怕死他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连声道谢,可他却在药里加东西,害得我中毒住院,差点死了。我躺在病床上,好想给你打电话接我回家,可我又怕你也受欺负。我在他们家里不敢讲话,出门更不敢讲话,单位又因为他家奉承我,什么工作都不安排给我,别说关系好一点的同事,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每天都把手机充满电,从睁眼就等着你打电话给我,可三年了,再也没等到过你的电话。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想生个孩子陪陪我。可谁知道他知道我怀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辞职在家带孩子?你以为我想做家庭主妇吗?除了你,谁在意我?可你不要我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蓄在付聪眼里的眼泪霎时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重重把付尔抱进怀里,说他错了,他再也不走了,留下来陪她。
付聪已经做好了住进杨家打地铺,时时刻刻守着付尔的准备,免得杨清逸又下药毒害她,但杨清达却突然开始做人了。
他带着付尔搬离父母家,住进新房子,分了一个房间给付聪,方便他照顾付尔,并在半年内,陆续将非常多的资产转移到付尔名下,给付聪报了各式各样管理类的培训班,每个月开很高的工资给他,让他照顾付尔的同时,协助付尔打理好这些资产。
看到银行卡里的余额,姐弟俩都被吓了一跳。
付尔试探着问杨清达,为什么要把钱交给她打理,她什么都不懂的。
杨清达喟叹着将付尔搂进怀里,温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交给你,我放心。”
那是和杨清达认识以来,付尔第一次得到肯定。
她受到莫大的鼓舞,重拾书本,巩固财税知识,在杨清达的鼓励下,尝试着看项目学投资,忐忑地签合下同,焦灼等待结果,然后看着丰厚的回报,激动到宫缩,吓得杨清达从外地赶回来照顾她,把付聪好一顿训。
付聪乐呵呵听训,总算发自内心为付尔高兴,在付尔将悄悄全款给他买的房子房本塞进他手里时,大脑一片空白,更是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
像是做梦一样。
付聪住进他的新家里,不真实感愈演愈烈,甚至乐极生悲,开始疑心杨清达这些钱的来历,着手探查,便一头撞进杨清逸为他精心设的局里。
“你猜他为什么突然开窍,把这些资产转到你姐名下?为了安抚她为家庭牺牲,辞去工作?”18岁的青年抱着手,一脸鄙薄地看着浑身冒冷汗的付聪,讥笑道:“当然是因为她怀孕了,跑不掉了啊。”
付聪猛然反应过来什么,青年继续笑嘻嘻道:“你记住,这个家,我说了算。不听我的,就等死好了。”
付聪强装镇定应付完杨清逸,急忙去找杨清达帮忙,他却又恢复那副事不关己的嘴脸,满眼冷漠:“我怎么能掺和这些事呢?再说了,资产在你姐名下,出事了也是找她,你不快点想办法解决,她可要遭殃了。”
付聪能怎么办。
他只能给杨清逸当狗。
付聪吐了一口浊气,关上办公室的门,疲倦道:“杨思珈让你来找我的?”
付尔一愣,拎起包砸向他:“又是你!”
“对,就是我。”付聪看着付尔,放声咆哮:“每次都是我,是我害你儿子!”
付尔全身颤抖着,恶狠狠看着他,多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但没多久,付聪便又败下阵来,长舒一口气走回办公桌,在主机上插上U盘,打了一份文件出来,装订好,放进文件夹里,交给付尔。付聪知道,这一遭要是不能一击命中,他必会被杨清逸扔给杨思珈泄愤,所以他留了一手,资金来源没做到任何洗钱项目上,虽有漏洞,但可以补救。
他未做多言,看着付尔将文件装好,便转身朝外走去。
杨思捷是付尔的孩子,付聪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杨清逸不满杨思捷大学以来对杨思珈的接济和帮衬,一逮到机会便要付聪给他使绊子。
他遵从。
万幸,杨思珈那小孩聪明得不像人,每回都能帮他化险为夷。
消磨斡旋了这么多年,付聪对杨思捷的情分自然也不像对他小时候那样纯粹了,可他自认为仁至义尽。
反正付尔傻人傻福,跟对了靠山。
他得集中精力保全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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