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月朗星稀,沈爃一言不发,心无杂念的坐着,直到到了驿站三人才分开。
林柏下了马就朝这边来,谢慕安本以为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只是迎了下沈爃便一同进了驿站。
子夜时分,风声簌簌,该来的人终于来了,一阵窸窣声穿过驿站的走廊,翻进三楼谢慕安的屋子,杀手见谢慕安站在窗前,不自觉有点肉跳。
月光柔和打在他的侧脸,杏眼含光,泫然欲泣,长发散开自然地披在肩上,身姿在月光的映衬下显的单薄挺拔,整个人透着女气却不乏男人的英挺,这幅容貌根本不应该长在一个男子身上,但不知为何,却叫人移不开眼。
杀手怔了神,刚要动手,暗处林柏便杀了出来
半刻钟后,驿站灯火通明,林柏单手提着满脸是血的杀手从谢慕安房中走出,沈爃跟在身后,见林柏走远,拿过谢慕安手里带血的长剑。
王妃,屋内已经打扫干净,请随属下进屋,给您看看身上的伤。
谢慕安无意识跟着沈爃,进到屋内才回神,见小荷躺倒在地上,快步上前查看。
给小荷看吧,我没受伤。
沈爃蹲下身子,递过去个帕子,王妃还是先照顾自己吧。
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脖颈上的血痕。
谢慕安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脖颈上的刺痛,接过帕子,按在伤口上,无碍,典仪先看看她!
少顷,沈爃开口,只是些皮外伤,受了些惊吓,休息一夜,明日便会好。
谢慕安松了口气,给小荷安置好后,沈爃故意碰倒桌上的药瓶,扶正时突然开口。
王妃,若是属下没有猜错,您中的毒和这药有关!可否让属下查看。
谢慕安有些呆愣,似是没从刚刚刺杀的场景中走出来,半晌才颌首。
沈爃没管谢慕安的失落,倒出几颗碾碎了放在鼻间嗅了嗅,面色舒畅了起来。
就是这个,柏子仁本无毒,但却加了些西甜木,两者混合便会致人无力,若不是属下早些时候的解药,这会,那杀手该是得手了。
沈爃见谢慕安怔住的模样,补了句,按照你体内毒素来说,应该中毒不久,这是谁给您的药,若是知道是谁,那么今夜之事的主谋不难推出!
谢慕安想起谢观给药时的爽快,以及对自己提出质疑的无畏,和不久前,“嘉帝亲卫”的“死人”结合起来,多半是谢观了。
咬了咬牙,忍住没道破,这是我从小吃到大的药,多半是有人眼红我能嫁于端王下的毒,我们加快些速度快点到金川就好。
沈爃见谢慕安明显已经知道答案的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王妃知道就好,无论之前你是谁,自此离开华都,身后一切都是过往,唯有端王可依靠!
说完,放下一瓶碧岫色的瓷瓶,王妃先用此药,到了金川我再给您重新调理。
在沈爃关门走远后,谢慕安独自一人坐在窗前良久,月白风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的侧脸,一副珠泪偷弹、泫然欲泣的样子,嘴唇被咬破的伤口格外艳丽,短吁了口气,像是泣泪鲛人,让人无法移开眼,
不多时,缓缓说出两个字。
“谢谢。”
“刺杀”事件后,对方向是怕了,没再派人来。马车开的极快,连日颠簸,也终于是从华都到了进入金川的最后一座城池,风景也从江南的湿润多雨到了西北的干燥凉爽。
胜城,天空湛蓝,但天边残阳如血,与静谧的蓝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只白肩雕划过天空,缓缓朝队首飞去。
谢慕安撩开帷帽挠着脸上的红点,一边还催促着小荷,多抹一点,近来感觉这药效越来越没用了。
小荷见谢慕安白皙的脸蛋都要挠出血了,用力把他的手打掉。
公子......。
小荷刚要说别挠了,在挠要留疤了。就被谢慕安蒙住了嘴。
说了多少遍,现在要叫我王妃,如今就要进金川了,若是被发现......,我们都别活了!
小荷连连点头,谢慕安才收回手,小荷嗫嚅着开口,王妃,别挠了,在挠要留疤了。
谢慕安停手,拿过小荷手上的药膏,自己抹了起来。
少一点,少一点,这已经是最后一罐了,也不知道金川能不能买到,留些让这边的大夫能配出来。
谢慕安想想也是,放下药膏,轻轻揉着脸,小荷则是撩开他的衣袖,抹着身上的红点。
月晕而风,银白色月辉洒在大地上,抚慰着远来的旅人。
小荷面带不悦的带着沈爃到了谢慕安住的屋子,给他开了门,便站在门外守着。
谢慕安轻咳两声,沈大人坐!
沈爃坐在一侧,浅夜前来,是因明日大婚一事。身为王府典仪,本该早些与王妃嘱咐这些,但您多日不适,就并未开口,王妃生在华都,可能对边城之事不是很了解。
明日虽是大婚,但也是王爷从平宁卫归来的日子,平宁属于边塞要地,在圣上赐婚前一月便多次出现扰边事件,前几日这前朝蛮族鞑瓦带了三千人对平宁民众进行烧杀,王爷不得已就又去了平乱。
谢慕安认真的听着沈爃的话,面色有些紧张,满脸写着然后呢!
沈爃抿唇,不过王妃不必担心,王爷只受了些皮外伤,只是明日婚宴会一切从简。说完沈爃便仔细的观察着谢慕安的神情,见他并未有什么不爽的表情,便继续道。
还有王府规矩很简单,府内诸事,都由长史安排,您只需要照顾好王爷就好,但王爷不喜有人近身,所以......,您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听王爷的话即可!
最后几个字沈爃咬的极重,谢慕安瞬间就明白了,这就是端王要这么早就派人来护送自己这个“王妃”的原因。
多日相处,这端王府的态度也算摸清楚了,自己这个“端王妃”不能死,也不能靠近这金川的“核心”力量,仅仅只需要活着。不过也好,自己反正也是只求活着,如今在金川诸事都不用自己管,可不比在华都舒适的多了。
谢慕安颌首,多谢典仪提点,我知道了,相安无事便好!
倒是个聪明的,或许这个不用和之前送来的女人一样处理了........。
谢慕安本还有一丝窃喜,感觉自己还算幸运,只要对方对自己没意思,就能靠这个身份在金川长久的待下去,但听到这么一段心声,忽然又不安了起来,本还勾着的唇,缓缓放平,放在桌上的手也开始不自觉的挠了起来。
沈爃见状,放下一瓶药,这个可以给王妃止痒,明日大婚,还是要体面些。
小荷进屋见谢慕安一脸失魂落魄,在一旁叽叽喳喳,谢慕安无心想其他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关于未来的安危。
夜尽天明,曙光初现,天边一抹红色在浅蓝色的天空中晕开,像是白色宣纸上滴落的朱砂,谢慕安几乎一夜未睡,规划着小荷和自己的将来,最后做了个决定,大婚后要想办法把小荷送走,自己则是找个机会死遁。
马车辘辘行使在山路上,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了金川,果然像沈爃说的那般“一切从简”,小荷气愤的打开车帷,小声嘀咕,真是太欺负人了,金川王新婚他们居然一点都不重视!
谢慕安伸手捏住了小荷嘴,别再胡说了,以后要说你也要在心里说,抬眼看着车窗外,见百姓身上斜披彩带,一路走来,早就看出这西北与江南的不同,但越到金川服饰越是抢眼,女子服饰皆是艳丽的,就像这边的人一般,满脸笑容,头上则是戴着圆顶彩帽,男子则是与华都大相径庭,但骨相深邃,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眼前一男子走过,朝马车内的两人微笑,取下发饰上的银扣就要递给马车内的二人,小荷迅速把车帷放下,不敢看了,小声喃喃,这金川男子还真大胆,不过也怪好看的......。
转头看了眼谢慕安,王妃看见没!
谢慕安勾唇调笑道,小荷这是春心动了吧。
二人说笑着就到了王府,谢慕安只感觉四周静静的,想在什么深巷里,半晌,沈爃的声音传来。
王妃,到了,请下马车!
谢慕安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透过帷帽看见高大威严的府门,今日大婚,本该张灯结彩,门庭若市,但这金川王府只是在府门前挂了两顶红灯笼,一片死寂,毫无大婚的征兆。
谢慕安暗喜,这样不起眼对自己未来的“死遁”有好处,迈着轻快的脚步就要往前走。
沈爃见谢慕安顿住了,以为他是不悦了,刚要开口安慰,便见他脚步轻快往里走。
身后众人卸着他带来的“嫁妆”一众人默不作声、井井有条的行动着,不像大婚更像是商人归家卸货。
沈爃见身边人莫名轻快,也放松了些,王妃请在琼雅阁梳洗休息,戌时喜宴将会开始,介时会有人来请您。
谢慕安颌首,沈爃转身离开,不远处树影婆娑,一道人影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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