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色低语

两个字,重若千钧。沈清弦仿佛听到了那座繁华帝都陷落时的哭喊与烈焰燃烧的声音,看到了无数生命在铁蹄下化为齑粉。那是赢君婳亲身经历的噩梦。

“宫城之内……一片混乱。内侍宫娥,四散奔逃。叛军……与狄人,烧杀抢掠……”赢君婳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麻木的、仿佛灵魂被抽空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比任何嘶吼都更深的绝望,“父王……于太和殿前,拔剑自刎,以身殉国。母后……紧随其后,饮鸩而亡。”

沈清弦的心脏被狠狠攥紧。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幅惨烈的景象。父母双双死在自己面前,国家在自己眼前崩塌。那一刻的赢君婳,该是何等的痛苦与无助?

“吾……持剑,欲与叛军、狄人,血战到底。”赢君婳缓缓抬起手,虚握成拳,仿佛手中仍握着那柄不复存在的长剑,“然,赤兀……他找到了吾。”

她的语气变得极其古怪,混合着刻骨的恨意、一种被亵渎的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绝对力量差距的恐惧。

“他要的,不仅仅是胤朝的江山。”赢君婳的声音如同从齿缝中挤出,“他要的,是胤朝八百年凝聚的‘国运’,是赢氏宗族血脉中传承的‘玄鸟之力’!他修炼邪术,需以王室嫡系血脉为引,以国破家亡之怨为火,炼化国运,成就其……不朽魔躯!”

沈清弦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叛国,这是更加邪恶、更加超越凡俗理解的阴谋!赤兀的目的,竟是如此骇人听闻!

“吾,嫡长公主,身负最纯正的玄鸟血脉,国破家亡,怨气冲天……正是他最好的‘药引’!”赢君婳的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周身的寒气不受控制地四溢,客厅里的家具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他……他没有立刻杀吾。他将吾囚于宗庙之前,设下邪阵,欲活生生抽离吾之血脉与魂魄,融于那窃取的国运之中!”

活祭!沈清弦感到一阵恶寒。这比死亡更加残忍!

“吾岂能如他所愿!”赢君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趁其邪阵未成,守卫松懈之际……吾,引爆了体内残存的玄鸟之力,震碎了心脉……自绝于宗庙石阶之上!”

自绝!

沈清弦仿佛看到了那一幕:残阳如血,映照着燃烧的宫阙和遍地的尸骸。玄衣墨发的公主,傲然立于宗庙之前,面对着狰狞的叛徒与异族的铁骑,毅然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维护了自己最后的尊严,也粉碎了敌人邪恶的图谋!

那是何等的刚烈!何等的骄傲!

“吾身虽死,然怨念不散,玄鸟之力护佑残魂,与国破之怨、万民之恨交织……竟未立刻归于天地,反而化为‘战灵’,存留于世。”赢君婳的语气重新归于死寂般的平静,仿佛在诉说他人的故事,“然赤兀那贼子,手段通天。他虽未能完全得逞,却也不知用何法,强行拘禁了吾大部分魂体与记忆,将吾……封印于沉睡之中。”

“直至……感知到汝之烙印召唤,方才挣脱部分束缚,得以苏醒。”她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沈清弦的脸上。

那目光依旧冰冷,但沈清弦却从中看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因被迫依附而产生的不甘,或许……还有一丝,对于这唯一能与她产生链接、聆听她故事的“容器”,所产生的、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清弦消化着这庞大而惨痛的信息。胤朝的覆灭,父母的自尽,奸臣的背叛,自身的壮烈牺牲,以及长达两千年的封印与沉睡……赢君婳的过去,比她想象中更加沉重,更加血腥,也更加……悲壮。

她不再是史书中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强大的战灵鬼王。在沈清弦心中,她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曾经鲜活存在过的人。她的骄傲,她的愤怒,她的绝望,她的刚烈,都变得如此具体而深刻。

“所以……”沈清弦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问道,“你的夙愿……是复仇?杀了赤兀?”

“复仇,乃其一。”赢君婳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此贼不死,天道何存!”

“那其二呢?”沈清弦追问。她感觉,赢君婳的目标,并非仅仅手刃仇人那么简单。

赢君婳再次沉默,视线从沈清弦脸上移开,投向无边的夜色,仿佛在凝视着遥远时空外的苍梧山。“其二……寻回吾被封印的完整魂体与记忆。其三……”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迷茫的、深沉的哀伤,“重整赢氏宗庙,告慰父王母后以及……无数因国破而死的胤朝子民之亡灵。”

复仇,寻魂,告慰。

三个目标,每一个都艰难无比,跨越了漫长的时光。

“赤兀……他还活着?”沈清弦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那个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已经死了,那复仇的意义或许会有所不同。

赢君婳缓缓摇头:“不知。然,似他那等修为,又窃取部分国运,纵使肉身腐朽,魂魄亦未必消散。或许……他以某种形态,依旧存于世间。那镜中禁制,便是佐证。”

沈清弦默然。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老怪物,其可怕程度,难以估量。

“苍梧山……你的宗庙陵寝,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具体位置吗?”沈清弦将话题拉回到现实的行动上。

“岁月变迁,山河易貌。吾只知大致方位,在苍梧山深处。具体情形……需亲至方知。”赢君婳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且赤兀既曾在那里对吾下手,宗庙附近,必有极其凶险之布置。此行……吉凶难料。”

她再次看向沈清弦,目光锐利:“汝现在,尚有反悔之机。此行非同小可,绝非此前小打小闹可比。若惧,可留于此地。”

这是给予的选择。看似大度,实则是一种试探。

沈清弦迎着她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恐惧吗?当然是有的。面对一个可能存活了两千年的邪恶术士,探寻一座不知隐藏了多少凶险的古老陵寝,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除了恐惧,她心中还有别的东西。

一种对赢君婳经历的共情与怜悯。

一种对未知历史与神秘力量的好奇。

一种……不愿再退回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灵异困扰的、无力境地的倔强。

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想要站在这个孤独了太久的灵魂身边的……冲动。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她的倒影映在玻璃上,与远处霓虹重叠,显得有些虚幻。

“我沈清弦活了二十二年,怕过很多东西。”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怕黑,怕鬼,怕那些莫名其妙缠上我的东西,也怕我那个控制欲极强的父亲……但我最怕的,是浑浑噩噩,身不由己。”

她转过身,面向赢君婳所在的那片阴影,眼神清澈而坚定:“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失控了。但奇怪的是,我现在反而觉得……比以前更清醒。”

“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可能会死,可能会遇到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不想留在原地。我不想再当那个只能等着麻烦上门,或者被你保护的累赘。”

“苍梧山,我去。”她最终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不是为了你的夙愿,至少不全是。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知道,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哪一步。我想看看,你说的‘力量’,究竟能带我看到怎样的风景。”

赢君婳静静地听着,墨色的眸子里光影变幻,如同风暴前夕的深海。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类女子,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混合着恐惧与勇气的火焰,看着她那看似娇生惯养、实则内里坚韧不屈的灵魂。

许久,她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赢君婳的身影彻底凝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完整地出现在沈清弦面前,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隔阂,“从明日起,吾将开始传授汝,胤朝王室秘传之‘玄鸟蕴灵诀’基础篇。此乃锤炼魂体、引导玄阴之根本法门,亦是日后运用诸多术法之基石。”

玄鸟蕴灵诀?王室秘传?

沈清弦心中一动。这不仅仅是力量的传授,更像是一种……认可?一种将她纳入其传承体系的象征?

“此法修炼,需承受玄阴之气淬炼魂体之苦,非常人所能忍。”赢君婳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严苛,“汝需有心理准备。”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左胸胎记处传来的、仿佛回应般的微热,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夜色深沉,都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厚厚的玻璃窗外。在这间静谧的客厅里,一场跨越了两千年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一个关乎复仇与追寻的古老誓言,与一个现代灵魂对自身命运的抗争,在此刻交织,共同指向了远方那座名为苍梧的深山。

前路未知,凶险莫测。

但两颗原本平行、甚至带有对立意味的灵魂,却在这夜色低语中,找到了某种微妙的、向着同一方向前进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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