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便重新成为朋友,聊起各式各样的话题。天天在阳台打电话,让妈妈以为这是她新男朋友,私下打听一番,勉强认可他。
“他父母都不在,这点倒是还好。家离得近,也还好,省得你跑走。有房子,以后不用还房贷。工作嘛,也稳定。就是长得太普通了,不丑,说不清。不大好。但你喜欢就喜欢吧,听你的。”
赵臻笑容收敛,沉默听着,当夜没有理会李明久。本以为关系就这样断了,谁知道他隔日便提东西找上门来,笑容满面地进门,一口一个阿姨好叔叔好。赵臻瞪着他,拜访结束后,妈妈叫她送客,一下楼赵臻就骂:“有病啊,上门干嘛,告诉你家庭地址是让你上门的啊。”李明久只是笑。
回家后,妈妈感慨:“小孩倒是听懂礼貌,挺会来事儿的嘛。长得细细一看,也还齐整,配你倒不吃亏。以后他要来就来,你老瞪他干啥,人家都被你整怕了。”
两人的关系不温不火地走着,赵臻埋怨妈妈,分明是朋友,怎么将事情变得复杂了。李明久时常约她出去,赵臻往往赴约,故意丝毫不打扮,头发也不扎就去了。
这次看一部喜剧片,赵臻在电影院等了半小时,李明久还未出现。她懒得打电话追踪,便直接买票进去。又半小时后,李明久探头探脑,终于寻到赵臻,坐在她身旁。
“死哪去了,大半天不来。差点我自己走了。”
“有点生意,有点生意。”
“你干个啥生意。”
电影场景转到户外大草原,屏幕照亮李明久的脸,他神秘兮兮地叫赵臻凑过来。故事里男女主角紧紧相拥,赵臻想起出门前妈妈责怪她为什么不化妆去看电影,有些后悔没洗头。但她还是将脑袋放过去,心里犹豫该怎么拒绝。
话好不容易到了嘴边,却听他说:
“我在做一些小生意,本来没想叫你嘛。最近出了些问题,政策紧了,外面的东西不大好进来。我的生意链条没问题,人脉也都还在,只是需要帮派帮我。你知道,有些时候需要你这样的人。江湖上的人都很佩服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分账,五五分怎么样?只是需要离开这儿了,换个地方,你不是不想工作吗,那不如辞职和我走吧。”
因此赵臻实现人生的第三次离家。她和李明久坐在破旧的面包车里,行驶在孤独的大道上,两边是直立的树,远方是远方。赵臻摇下车窗,将头探出去,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大喊一声。李明久放起摇滚乐,自己也跟着吼起来。
李明久唱累了,笑着问她:“知道天殊吗?”赵臻想起自己看过的新闻,说:“知道,新闻里看到过。”李明久说:“有一天能加入天殊就好了!好好干,有钱了,说不定能认识天殊里的人,找点关系,咱俩也进去,混个委员当当。”赵臻问:“有什么好处啊?”李明久把音乐调大声,猛踩油门,外面呼啸的风吹得赵臻呼吸不过来。她摇上窗户,听李明久大声说:“好处可大了!等到了我跟你说。”
他们的新据点名为海城,是一座沿海边城。赵臻不喜欢这里的潮湿,李明久听说后,惋惜道:“本来想说我很喜欢,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说了。这里是我的老家。”
新的生活使赵臻很适意,她换掉手机号,爸爸妈妈的电话再也无处打。李明久很满意自己的搭档,赵臻脾气火爆,但又率性自然,加之武艺高强,很适于帮派管理。两人生意做得顺畅,不过两年,他就找到进入天殊的人脉。宣布这个好消息后,李明久和赵臻带着全团队一起喝酒,原来他们的小团队被划入了天殊分舵,即使离总部还很远,李明久还是喝醉了酒。
“先当分舵的委员,说不定有一天能选进总部开会。到时候就能见到大人物了!”
酒席散后,两人站在天台吹风,涨热的脸却不曾退烧。远方灯火万家,连绵不断,头顶月满如盘,有团圆之意。赵臻模糊中重回武宣山庄,与逸外芜石阶闲话,后山比武。首都一别后,她与逸外芜和照等人再无联络。今日一念,恍若隔世。但思惘之意并不久存,赵臻的脑子难以思考,转而问更简单的事:“天这么好,怎么感觉你愁眉苦脸?”
李明久叹气,说:“老家的初中同学,以前关系很好。刚刚看她动态,发现喜欢她啊。”赵臻大笑:“明久啊,毕业这么多年了,才发现自己喜欢人家呢?”李明久皱眉,说:“突然发现怎么了?我越想以前的事,越觉得太对劲。”赵臻说:“真跟人家关系好啊?”李明久叹气:“是啊,但又能怎样呢?现在朝不保夕的,她又还在老城,多少年估计都见不着一面吧?算了,算了。”
赵臻见他是认真,便也用晕乎的脑子,认真给他出主意:“这又怎么了?老城不远,开车三个小时的事。一年能见一面吧。既然初中关系好,想必也知根知底。不如就跟她说,今晚月色这么好,不说可惜了。”
听她这么说,李明久就着酒劲,将两人从前的事全吐露出来。原来二人是至亲的好友,无话不谈,日日相伴,之后李明久考上高中,她没考上,关系于是淡了。他将头埋在高沿上,哭道:“怎么知道得这么晚呢?在老城还好,这都走了到海城了,隔这么远。挽婉啊。”
李明久特意留长发,已长到齐肩。赵臻站在他身后,感受不到风,看到他的发丝飘扬,才想起此刻是有风的。
赵臻说:“那更该告诉她。听我说,你打她电话。对。接通了?你听我说就好。不要紧张。我是李明久。这么多年没见了啊。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啊。其实这么多年,心里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什么秘密啊?你可不能往外说。你抬头看今晚的月亮。什么?太俗了,被用烂了?经典嘛。歌里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听不明白吗?那再直白点,这怎么好意思啊。唉,月色很美的。还是不懂啊。那直说好了,我喜欢你。”
朦朦胧胧的月光落在李明久肩上,停顿在他脸上,打得五官更模糊,赵臻眯眼也看不清明久的细节。醉中酒红,成为黯白中的特例。他将手机贴在耳边,粗糙的手指成为了赵臻唯一能看清的东西。
凌晨一点的冷风,遇到还未消退的酒意,默默成为热风,抚平赵臻内心的烦躁。宁静,致远。她手指转动,狂风骤起,吹得杂物箱上的A4纸狂舞。
明久愣住一瞬,手舞足蹈,在天台上动作,两手高举,啊啊大叫,将手机摔到十八楼底。
次日八点,手机被陌生的号码打通。李明久说:“还没起呢?负责人给我打电话了。我,主责主业从商业联络变到天殊事务性工作,你也是。干活吧。妈的,谈恋爱第一天就这样。对,手机都摔烂了,从十八楼摔下去,我都懒得去捡。否极泰来吧希望。”
两人每晚都忙到两点之后,头晕脑胀,倒头就睡,一直忙了三个月,到了挽婉生日。李明久说想给挽婉买衣服,顺便给赵臻也买一件。
赵臻本以为李明久会去大商场,没想到他领她到了批发部。
李明久走上二楼,精品女装。挑挑拣拣,他都不满意,却发现了适合赵臻的:一条绿裙子。赵臻本能摇头,知道它能穿在门口的招揽模特身上,一定价值不菲。果然,一看吊牌六百三十二。
“太贵了,什么冤大头才会买这种裙子。六十三我都要砍到五十。”赵臻摇头。
李明久说:“是啊,太贵了,简直是割韭菜。但可惜的是,这是正版,还小众,网上估计没有打版的山货。坐地起价喽,不得不买啊。”说完,李明久付了钱。赵臻也懒得阻拦。
他没给挽婉挑成裙子,索性什么也不送,毕竟挽婉也没给他送生日礼物。此后四年,都是如此。但他反而客套地为赵臻送起礼物,都是些小东西,不值得为外人道也。
赵臻问他,他也只说:“不需要,不需要。她不来找我,我老找她成什么样子?”
这四年里,明久回过老城。沉重的大雪落下时,他站在挽婉家楼下,抬头打电话。挽婉家亮着黄色的灯光,明久不禁幻想起家人围炉夜话的场景。
他想在寒冷的冬天,待在挽婉家里,和她的家人一起聊天开玩笑。
但挽婉接过电话,只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没跟爸爸说这件事。我家里管得严,天太晚了,他们不让我出门。”
明久沉默良久才说:“我明天就要回星城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
两人异地恋四年,一次面也没见过,只打过两次电话,一次视频,聊天十余次。
偶然一天,负责人说两人要进行岗位调离,到星城去。李明久领受任务后,拉赵臻到小仓库,愁眉苦脸:“你说,该怎么和挽婉提分手?”赵臻说:“别问我啊。为什么要分手?因为去星城地方远?别这样,不到处是人异地恋吗?科技这么发达你怕什么。”
李明久叹气:“你不懂。算了,我去说吧。没关系的。”
于是,在网恋后的第四年,李明久和老友分手,重新自己的游荡生涯。后来赵臻问他时,他说挽婉答应得很爽快,亦如表白时那样爽快。
她好像永远只会说,我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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