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气色好得出奇,千千啧啧夸道:“姨娘越来越年轻了。”
皇后忍不住笑:“就你嘴甜,千千,沈家祠堂重修,你爹娘的牌位沐松已亲自放好,你舅舅的牌位也被放入了护国寺内,永世享晔国子民香火。”
千千点了点头:“我知道,姨娘费心了。”
皇后因她的话眼圈红了,但她很快又笑起来:“会越来越好的,小安那最后一味药有下落了吗?”
“还未,姨娘别担心,很快就会有消息。”
“嗯,等他好了,我一定要去看他,才能安心。”
“会的。姨娘,三皇子最近怎么样?”
“……他等了多年终于等到的结果,心里那口气突然放下,一时间竟整个人都没了精气,昨天喝了太多酒,夜里发起热……过会儿我还要去看他。”
“姨娘劝劝他,别太执着,不要跟陛下对着干,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再给他一些时间吧。千千,你真的,不能再回到我们身边吗?”
“……我……”
“别急着回答,也给自己一些时间,等你救回了小安,再回答。”
“……好。”
千千离开长信宫后,出宫的路上碰到巡视的沐松,沐统领朝她微不可查地点头致意,千千回礼,两人擦身而过。
“楚医师!”有人从身后追来,千千停下脚步,刚离开不远的沐统领也驻了足。
喊千千的竟然是姜游!
陆佑为了揪出暗处那些人,与姜坤的交易许多人也能猜出来,姜坤一力担下所有罪名,加上二皇子已被贬封地,皇上便给其他人留了活路。
姜坤被赐死,姜家其他人尽数被贬至荒凉之地。
姜游是真正没有卷进过风暴中心的人,皇上给了他最后的体面,准许他代表姜家与被打入冷宫的贵妃做最后告别。
姜家为皇上做过太多事,斩草除根未免让天下人寒心,留着没什么威胁的姜游一命,才能彰显帝王的仁慈。
“姜……公子。”千千这一声,没有任何讽刺之意,平静如常。
经历这些变故,姜游仿佛一夜长大,回头再看从前的人事,难免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他想到贵妃对他说的话:皇后看中楚千千,你若能让她非你不可,你这条命,便真的是留住了。姜家,说不定也有希望东山再起,如今你代表整个姜家的希望,不要再任性了。
姜游心里觉得贵妃异想天开,可离宫的路上看到千千,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他想到千千从前对他的迷恋,或许……
“楚医师,你,还喜欢我吗?”
千千:“?”
沐松:“……”
“楚医师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攀附你,如今姜家四散凋零,我才知道一个人的真心多么可贵,你从前对我的心意我没有珍惜,只盼着能回报一二。”
千千一直都知道姜游这人,不是坏人,相反长在姜家还有些出淤泥不染,但突经变故,谁也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无论他是真心想珍惜一段缘分,还是为了利用她保全自己,她都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跟他耗。
这世上,敌人当然是越少越好。千千的笑容称得上温和:“姜公子,你很好,只是我……已经移情别恋了。”
沐松:“!”
姜游:“……是,顾侍郎吗?我听到了许多你们的传言。”
总要有有个人来背这口锅。绯闻对象顾明初,无疑是最合适那个。
“是啊,我如今喜欢的是顾大人。”
“以后还会变吗?”
千千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姜游解释道:“从前你喜欢我,因为他好而喜欢他,我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你会重新喜欢我吗?”
千千差点被他这话吓住,但看他神色认真,千千也表情郑重:“姜公子,姜大人之罪,罪行滔天,但查证后却丝毫与你无关,足见你心地仁善,忠君爱国,你已经是顶天的好人了。”
“那你!”
“我以前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对你的喜欢也很肤浅,你对我一样如此。可我对顾大人不一样,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我知他为人品行,忍不住倾慕他,十分真心,认定是他,以后不会再改变了。”
姜游瞪大眼睛,看向她,同时沐松也咳了两声。
提醒意味太明显,千千知道有人来了,她今天这样明确拒绝姜游,也有心让更多人知道,因为皇后曾透露,皇上私下问如果她真的喜欢姜游,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让姜游留在京城。
多可怕的帝王之心啊!
如果皇上真的问了她,那么不管真假,她跟姜游之间恐怕永远说不清了!悠悠众口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她拒绝,姜家活下来的所有人都会恨她入骨!可答应?她怎么可能答应!
得让皇上问不出口!今日之事,是顺手推舟,也是必须为之。
管他谁在背后听呢,只要不是顾明初,她都不会有半点不好意思。
“楚医师你!”气愤之极的女声,千千一下就听出来是许久不见的闻知棠。
千千摆好笑脸,准备回头与她周旋,她可是个绝佳的消息传播者啊!凭她对顾明初的执念,一定会把此事闹大,届时皇后再推波助澜一二,保管皇上不会再提起她与姜游曾有的短暂牵扯。
千千回头:“闻……顾大人!”
顾明初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和闻知棠一起过来!
闻知棠满脸气愤恼怒,顾明初却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千千拿不准他是真的波澜不惊还是和她一样装的:面上平静如水,内心早已波涛翻滚!
哎,没有提前跟他打好招呼就唱这一出,被当场抓住还挺尴尬。虽然千千知道顾明初能理解她的用意,但她,就是感觉一把火烧在脸上,燥得很。
使劲朝着沐松使眼色,沐松一言难尽地走过来接应:“楚医师,奉娘娘之命,要将你安全送回去,请吧。”
“劳烦沐统领!劳烦!”短暂的尴尬过后,千千已然能正视自己,顾明初也不是外人,怕什么!
想到这儿,本来已经走过去的她突然又回过头,对着尚在原地的顾明初喊了一声:“顾大人!”
所有人:“……”
顾明初:“……怎么了?”
“那个,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顾明初:“好。”
好?千千带着这余音袅袅的好字,离开皇宫。
回到萱草堂的时候,她脚步还有些虚。可佟雪没给她任何继续沉溺旖旎的机会:“你师兄来了。”
千千一愣,楚九歌?
金宝山庄后,千千对他的感情变了很多,也刻意回避与他接触。她想他心里必定也清楚,是以这些日子很有自知之明,连信件往来也无。
这次见面,对两人来说恐怕是躲不开了。
楚九歌看千千一脸冷漠的样子,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鼻子:“你还生气呢?”
千千没料到他如此直接,硬邦邦地回了句:“没有。”
“十三妾的事,师父早就计划了,你应当知道我无力改变。”
“……”她当然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平静的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哥哥告诉你个消息,全当赔罪,你看行吗?”楚九歌好脾气道。
“什么?”
“我找到了姜离的下落,保证他安全长大,安稳生活,行吗?”
“姜离!你,师父同意吗?”
“……用完成任务来交换姜离以后的生活,我已经完成了师父的任务,师父便答应了。”
千千心里对楚九歌的复杂感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五年前孤苦无依的她变作他名义上的妹妹,他亦把对年幼妹妹的思念投射在她身上。
他是有几分真心的,因为她感受到了亲情,并且试着把他当作新的亲人。所以在十三妾事件里看到他冷漠阴狠的一面时,她失望无法接受。
魏年此人利益为先,对收养的徒弟们虽尽心培养,却一定需要他们付出加倍的回报才可以。楚九歌能从魏年手里将姜离摘出来,许他以后安稳平静的生活,必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看千千明显心软了,楚九歌长舒一口气:“你要去看看姜离吗?”
“不必了,他远离我们,才能真正的安稳。”
“那你不生气了吧?”
“……我本来就不该生你的气,我看不透师父,但我一直觉得,你和我该是一样的人。”
楚九歌因她的话有片刻的怔愣,他们都曾是天之骄子,热情骄傲,身份尊贵,父母恩爱,好友相交,却一夜间遭遇变故,孤苦飘零,颠沛流离。
为了生存,为了报恩,亦或是报仇,他们身不由己,渐渐变得陌生,与从前所坚守的渐行渐远。可无论再怎么变,流淌在血液里,刻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不该遗忘。
“千千,我懂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从前的朋友,但是藏宝图一事对师父来说至关重要,你弟弟还在等着你的药,不要告诉沐松,那藏宝图是假的。”
“顺着那图找过去,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图是师父直接给她的。”
“……师父,是谁的人?”
“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用瞎猜。”
“钱无归死前说出了霍铜和赵稗,他们都是前朝的人,师父让我杀钱无归,他是前朝的人吗?”说起这个暗杀行动,在魏年看来是失败了的,毕竟没有达到目的,让霍铜和赵稗暴露了。
楚九歌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语气也郑重而警告意味十足:“千千,别去猜测师父的事,如今你亲人冤屈已洗,一心救弟弟便是。”
千千听话地不再多言:“你这次来,是师父愿意告诉我最后一味药了吗?”
“不是,师父让你先去桑县等待命令。”
桑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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