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韦荞行程很满。
八点登机,十点落地上东城。海港城市,亚热带季风气候盛行,空气潮湿,海平面吹着一股慵懒之风。
轿车一路行至铂骊酒店,韦荞下车,司机石方沅尽责为她拿行李。韦荞接过,对他吩咐:“我自己来,你可以回去了。”
石方沅跟了韦荞多年,明白她心性,能自己经手的事绝不会假以他人之手。对这位雇主,石方沅既敬佩、又尊重,当即恭敬道:“好的,韦总,您有事再叫我。”
韦荞拖着行李箱步入酒店,酒店前台礼貌递给她一张房卡:“韦总,这是您的房间。2308,顶楼总统套房,手续已办妥,欢迎韦总入住。”
韦荞动作一顿,接过房卡。
“谢谢。”
搭电梯上楼,韦荞有些不悦。回道森后,一定要对顾清池做适当批评。全球经济下行,道森现金流紧缺,能顶住压力不裁员已是不易,高级管理层出差一律收缩预算,这是她回归道森后一再强调的。顾清池哪来的奇思妙想,一掷千金给她订总统套房,真是不像话。
电梯到达顶楼。
韦荞走出电梯,在走廊尽头停住,对了下房间号,刷卡进屋。
“妈妈!”
韦荞扶额,以为自己累极,竟出现幻听。
岑铭拿着一本德语书,正站在客厅。见她毫无反应,小男孩直直跑向她。
“妈妈,今天你缺课,我还在等你上课。”
“……”
不是幻听。
韦荞一贯冷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措手不及,循声望去看见岑铭,韦荞手里的行李箱掉落在地。
“岑铭?!”
她屈膝半跪,一把将跑向她的儿子抱在怀里。母子俩拥抱半晌,韦荞将孩子从头到脚摸了一遍。
“岑铭,你怎么会在这里?”
“爸爸带我来的。”
韦荞一怔:“爸爸?”
“嗯,是我。”
岑璋声音悠悠,不疾不徐地从浴室走出来。他刚洗完澡,一身居家服,手里拿着毛巾还在擦头发,一脸淡定地同她招呼。
“算算时间,半小时前你就应该到了。怎么,飞机误点了?”
“……”
韦荞深呼吸。
虽然这几年岑璋给她的冲击不算少,但每一次突破她的承受力,韦荞还是感到头很痛。
“你不是在申南城开闭门会议吗,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我要来的。”
他现在开悟了,在各类场合都能灵活运用“不是我,是岑铭”的句式,甩锅甩得眼也不眨,“岑铭找你上课,我就带他来了。”
韦荞都被他气笑了,“从申南城坐两个半小时飞机过来,找我上课?”
“没有这么久。”
岑董财大气粗,将一宗挥金如土的行为讲得稀松平常:“我私人飞机带他过来的,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韦荞:“……”
计划被打乱,她头疼得厉害,“你这个人啊,真的是——”
她还想质问,被岑铭打断。
“妈妈,你吃晚饭了吗?”
韦荞一时顾不上岑璋,弯腰半跪,认真回答儿子的问题:“吃过了,妈妈在飞机上吃了盒饭。”
“盒饭吃不饱的,会饿。”
说完,岑铭拿起客厅电话,熟练打通送餐电话,径自为她叫晚餐。
岑铭小小年纪,已懂得如何照顾人。他在岑璋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将岑璋照顾人的模样学去了七八分。
儿子这么能干,韦荞既欣慰又骄傲。
岑璋擅作主张过来,她原本打算好好同他说道说道。来日方长,他总不能动不动就跟着她。然而,看到岑铭对她的关心,韦荞那点“说道说道”的心思瞬间没有了。没有岑璋,就不会有岑铭,为了可以和岑铭相聚,她可以顺带接受一个岑璋。
这,可能就是“买一送一”的另一种意思——
长途飞行令人疲惫,韦荞挽起的发髻有些松了,额前散发凌凌乱乱的。岑璋伸手拂过,替她拢到耳后。
“晚上冷,穿这么少,耳朵都冻得通红了。”
“没事——”
话未讲完,她忽然失声。
拢在她耳后的那只左手,悄悄抚上她的耳垂,轻柔抚摸。
韦荞神色一变。
这个动作,她不陌生。这是她的敏感之处,他最清楚。两人缠绵,岑璋总喜欢轻咬她这里。每一次,他都轻易得逞,将她温柔融化。
韦荞弯下腰,借着拿行李的动作,巧妙拒绝他的过界。
“你陪着岑铭,我先去洗澡。”
她转身进浴室,却被人抵在转角处。
灯光昏暗,视线死角。从这个方向望过去,岑铭看不到他们,他们可以看到岑铭。岑璋很想做点什么,弥补今晚在她那里遭受的忽视。
“不要乱来。”韦荞低声警告,“岑铭还在。”
“不管他——”
他搂过妻子,低头深吻。
韦荞想要阻止,反而被他握住手。
不远处,岑铭还在打电话,同酒店交涉:“啊?焗烤蜗牛没有了?那前菜还有什么推荐的?蒜香牛油焗田螺有吗?”
韦荞心如擂鼓。
他疯了,胆大妄为。而她竟然未阻止,就这样任他放肆,承受深吻。
一吻缠绵,他心有不甘。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临到最后,才给我一声匆匆交代。”
韦荞无语得很。
“事从权宜,你不用太紧张。”
“从前你也是这样,先是一趟趟出差,再是很少回家,最后,就真的走了。”
可不是吗。
他和她走散,就是从一次次的不告而别开始的。出差,在那几年里,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借口。
受过伤,应激是本能。当他今晚接到她的电话,从前一幕幕闪过眼前,挂断电话他就决定了,绝不会再和当年那样,她说要走,他就真的说“好”。
韦荞都被他缠笑了,“你要翻旧账到几时啊?”
“你也知道这是旧账。”
“……”
她忽然想起:“对了,今天晚上的金融安全理事会,你没去?”
“嗯。”
“这可是金融管理局张书记亲自召开的闭门会议——”
“没关系。”
岑璋将她置于怀中,用力抱紧。他将这个念头想了无数次,在两年里想得痛彻骨,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会那样意气用事。
“从前你就是这样,临上飞机才给我打电话。我想留你,你就会用登机为借口,索性关机。”
而他也真的天真,想要狠一狠,赌谁先舍不得。输了两年,他认得清教训,“现在,我才不上你的当。”
韦荞:“……”
****
韦荞洗完澡,岑铭已经睡了。
她轻声进屋,看见熟睡中的孩子呼吸均匀,韦荞心里软软的。她甚至感谢起岑璋来,如果没有他的临时起意,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体会这样的好。孩子出其不意来到她身边,让她可以摸摸他的小脸蛋,听他喊一声“妈妈”,这就是人生的“好”,而且是,最好的那一种。
关上卧室门,韦荞走去客厅。
岑璋正在打电话。
他今晚完全是扔下工作来她这儿的,两个工作手机轮番震动。岑璋很少任性,除非为韦荞。
客房送餐,韦荞走去开门。服务生送餐结束,岑璋递上一笔不菲小费。服务生连声道谢,离开时恭敬关门。
韦荞站在餐桌旁,给岑璋盛了一碗海鲜粥。
岑璋今晚没怎么吃,蒋桥那碗河虾汤面华而不实,几口就见底。一路飞机过来也没时间吃饭,靠一杯黑咖啡顶到现在。
韦荞把一碗粥放在他面前,岑璋视线一扫,不禁皱眉。他碰了碰韦荞的手,又指指面前的这碗粥。
韦荞:“怎么了?”
岑璋还在讲电话:“站在今盏国际银行的立场当然不能退,我的议价空间?呵,不好意思,没有。”
韦荞:“……”
他讲着电话,手里也没闲着,往她手里塞了把勺子。
韦荞懂了:“粥里不要香菜,也不要虾米?”
岑璋一边点头,一边忙着对付名利场人:“和暴雪控股谈条件,最忌讳让步。卫朝枫有什么?他在香港有小金库。叫他拿钱出来,我们再谈下一步。”
韦荞:“……”
岑璋从小娇生惯养,公子哥的那点毛病岑璋该有的都有。结婚那几年,韦荞惯岑璋惯得厉害,倒不是因为感情深,实在是岑璋那点抽象活法在韦荞眼里纯属就是作得要死,每当他想发作,韦荞顺手就把他安排了,岑璋想发作也没有机会,韦荞也能得以清净。
韦荞重新把粥递给他,“好了,吃吧。”
岑璋打完电话,倒也没再作天作地,就着几叠清爽小菜,喝完一碗粥。他在这方面特别会把握分寸,万一作过头了把韦荞弄得不爽,一怒起来对他冷处理,那就作得太没水平了。
“对了。”
韦荞想起来,问他:“我今晚住在铂骊酒店的地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秘书告诉我的。”
“顾清池?”
“嗯。”
韦荞转头看他,匪夷所思:“你什么时候弄到了顾清池的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这么见外。”
岑璋一脸理所当然:“她是我的微信好友。”
韦荞:“……”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不是,岑董你的人际交往,也太广泛了吧?他这是要挖顾清池跳槽吗?
岑璋喝完粥,胃里暖和了些,人也跟着舒服,讲话**都比平时高一点。他大方告知:“你的秘书,人挺厚道。有一次,你和我冷战,她在朋友圈发了十个大哭的表情,我还给她点赞了。”
韦荞一贯冷静,这会儿也有种当场石化的感觉。
岑璋摊手,一脸无辜:“你看,你平时不看朋友圈,会错过多少有趣的新闻。”
韦荞:“……”
岑璋喝了两碗海鲜粥,比喝了两瓶白酒还见效,人都比平时活跃很多,韦荞越是不想听,他越是聊天**高涨,双手环胸向椅背一靠,好整以暇地和韦总夜聊。
“你这次来上东城,是为什么事?”
“我说过了,这是道森内部机密,不宜告诉外人。”
“我是外人?”
“……”
韦荞头都没抬,冲他拍了下桌子,“你买,你把道森买了算了。”
岑璋笑了起来。
他玩够了,松松搂住她的腰,声音亲昵:“韦荞,你不远千里来找荣园,就没想过走我这条路?”
韦荞遇见岑璋之前的生活:平静如水。
遇见岑璋后:鸡飞狗跳,多姿多彩。。。。。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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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缠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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