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外有人

牙人一事献计过后,朱标便常与夏好逑商讨政事,一般朱允炆也在场。夏好逑年轻气盛,也想博取朱标的信任,于是脑子里只要能搜索到一些古代的常识和历史就会卖弄一下,机灵聪敏的表现让朱标十分满意。

照理说觐见朱标时都会遇到朱允炆,两个人的关系应该越来越好,但朱允炆反而对她越来越疏远了。

次数多了,夏好逑也发觉了朱允炆态度明显的变化,一开始来到陌生的地方她是十分小心翼翼的,但是随着自己在朱标心中地位的上升,她也开始显露自己开朗直爽的性格,对朱允炆的疑惑也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

“你平日里对我态度冷漠也就罢了,为什么在太子面前商议时政的时候,你也总是和我抬杠呢?”

“抬杠?”这又是什么新鲜词,朱允炆听不懂。

“就是总和我意见向左,而且有时候反对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对我个人有意见啊?”

朱允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不得不承认遥儿是有些学识才华的,但被区区一个女子衬托得自己能力有限,他心里难免不舒服,时间长了,多少对遥儿有些反感,便不由自主地为了反对而反对。

不过今天他倒真不是在抬杠,确实是不赞同她的看法:“我知道你一向不注意礼节,除了对父亲,你甚少对人行礼,也不让下人们向你行礼。我只当你是为人仁厚,不拘小节。没想到今日你竟与父亲说,礼仪无用,只会徒增繁琐与虚荣。我不过是不赞同你的说法,怎么叫反对得莫名其妙呢?”

夏好逑在东宫待这么久,最不能适应的还是东宫繁琐的礼节规矩,今天正好有机会向朱标提出,希望能少些假模假式的繁文缛节,却被朱允炆当场反对,“我知道你们自幼学习孔孟之道,当然对礼义仁德十分看重。但是孔夫子说的礼绝对不是外在和形式化的,是被你们后人曲解和利用了。礼的内在精神才更重要,礼仪应该源自人的内在感受,为人处世不能受制于礼义的形式,做人不能不懂内涵只按规矩行动。”

朱允炆摇摇头说:“那你所谓的内涵又是什么?”

“就比如,下人们向主人行礼,不该是因为地位上的差别,而应该是因为主人担负了更多更大的责任,别人崇敬他才发自内心地行礼。我没有什么突出贡献,受不起别人的行礼。再说,即便是所谓的下人,如果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那也值得主人向他行礼。”

主人行礼,听到这话,朱允炆感到不可思议:“下人能和主人一样吗?”

“君尊臣卑、男尊女卑的时代终会被历史淘汰。人都是平等,只不过在不同的位置发挥价值,价值虽然有高低,但人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照你这么说,三纲五常也是错的了?”朱允炆问。

“你看看,”夏好逑皱起眉,“我和你讲道理,你上来就给我扣帽子,这不是抬杠是什么?我看你就是因为太子表扬我批评你,觉得不爽呗。”

“我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我只是觉得你作为一个女子,过于招摇了。”反对也好,抬杠也罢,归根结底还是朱允炆的自尊受到伤害,毕竟除了遥儿,所有人都会顾及他这个皇长孙的颜面,不会让他在比较中失了面子。

“啥?”夏好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狐假虎威了还是上房揭瓦了,怎么就招摇了呢?

“父亲一问我们意见,你便滔滔不绝,恨不能写出长篇大论来。旁人意见和你相左,你便立即要争个明明白白,这还不算招摇吗?”

“我是在帮助太子,他有问题我自然要好好解答。再说有什么旁人,不就是你的意见和我不一致,我说的话你不同意不爱听,便说我是在争辩。”夏好逑气鼓鼓地,没想到朱允炆这么小心眼,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做人做事谦虚谨慎,不露锋芒才好。”朱允炆没有见过像夏好逑这样爽朗直接的女子,一时间反倒有些怀念原来柔弱的遥儿了。

夏好逑觉得朱允炆是妒忌自己表现比他好,更不能同意他的说法了:“难道说男子有才华便可张扬,女子有才华却要低调?我读书学习,就是为了将所学的知识利用起来,有机会展示便要展示,凭什么要低调要隐藏?”

“你学的不过是些皮毛本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

夏好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朱允炆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硬碰硬没有用,如果想改变他,只能慢慢影响。她转动眼珠,很快便想到一个旁敲侧击的办法:“人外有人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就考考你,你可读过诗经?”

朱允炆轻哼一声:“《诗经》是经典,谁人没有读过?”

终于到她的专业领域了,夏好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她从小便喜欢看《诗经》,以至于她的父亲用《诗经》的句子给她改名。所以要说对《诗经》的熟悉程度,朱允炆是绝对比不过她的,她想用自己擅长的方面,好好挫挫他的大男子主义锐气。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集,没有诗经便没有唐诗宋词。你知道它对后世影响多大吗?”夏好逑接着问到。

“我自然知道《诗经》的厉害,对后世影响非凡。”朱允炆语气中藏不住的不屑。

夏好逑看着他问:“那你知道《诗经》是怎么影响后世的吗?你知道李白、杜甫写怀人诗的时候为什么都写到月亮月光?为什么古人总是有不少见月怀人、望月思乡的诗句?你若读过诗经,一定知道答案吧。”

然而,朱允炆想了半天,竟没想到答案,沉默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这句话熟悉吗?”

这句无疑出自《诗经》,但是朱允炆只有模糊的印象。

“答案就在与此,自己去查查吧!”夏好逑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不明就里的朱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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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无痕
连载中刘若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