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大约有六七个人围坐在桌边,朱标正坐在中间位上。看到十几双陌生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夏好逑有点发怵,不禁停下了脚步。
朱允炆发现她的异样,便站定在她身边,一边向朱标行礼一边说:“父王,儿臣在路上遇到遥儿妹妹,便一同前来。”
“好啊好啊。”朱标露出微笑,向两人招手,一边指着身边的空位,“快过来坐。”
夏好逑被朱允炆推到朱标的旁边坐下,然后他也挨着她坐了下来。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夏好逑感到压抑,虽然她见过朱标,见过朱允炆,也见过郭夫人,但看到其他陌生的面孔,她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朱允炆率先打破冷场:“遥儿妹妹还没记起我们吗?”
夏好逑点点头,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不断流转。朱允炆心想看来又要再重新认识一下了,便轻拍着夏好逑的手背:“无妨,我帮你再回忆一下。”
“这是我母妃。”朱允炆指着朱标另一侧的吕妃说。
吕妃柳叶弯眉,面如玉盘,穿着淡紫色的常服,优雅素丽。夏好逑一开始觉得朱允炆长得像朱标,现在她觉得朱允炆好看的五官更像吕妃。
吕妃向夏好逑点点头,但没有流露任何表情。夏好逑没法判断这位太子妃是敌是友。
吕妃旁边坐着的是郭夫人,郭夫人再边上坐着两个少年。
“此二位是长弟朱允熥,次弟朱允熞,”朱允炆指着吕妃旁边两个少年,“我的幼弟朱允熙尚在襁褓中,你若有兴趣,日后我再带你去见他。”
两个弟弟向夏好逑点点头,他们对夏好逑并没有什么兴趣,难得这么多人一起用膳,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桌上的饕餮大餐。
朱允炆接着指向两个少女:“这是长姐江都郡主朱已炟和妹妹宜伦郡主朱已炫,至于小妹朱已熔,你也知她正闭门思过中。”
听朱允炆的称呼,夏好逑判断江都郡主和宜伦郡主应该都是正式册封的郡主,那个搞事的小郡主则还未册封。江都郡主朱唇粉面,表情冷漠,她瞟了一眼夏好逑便看向别处。
反而宜伦郡主倒是亲切可人,她眼睛明亮,面如桃花,笑吟吟地看着夏好逑:“你当真不记得我啦?你受伤前几日我还去找你说过话呢!”
夏好逑露出为难的表情:“确实不记得了。”
“无妨无妨,人无大碍就好。”朱标大手一挥,“用膳吧。”
这顿饭夏好逑吃得战战兢兢,时刻观察在座几位的一举一动,毕竟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身处险境,所以这饭菜看上去精致可口,但要问都有些什么味道,她完全不记得了。
吃完这一顿不自在的晚饭,看着大家离席,夏好逑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便长舒了一口气,拉着秋榕,让她带自己到处走走,观察一下周围环境。
“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我看一点都不假,一顿饭吃得我都快窒息了。”夏好逑边走边说。
秋榕被夏好逑牵着手,不敢轻易松开,但她也别扭得很,于是说:“郡主,奴婢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奴婢,你我年龄相仿,不算姐妹也算朋友,有什么话你直说。”
“大火过后,郡主像变了一个人,不识人也便罢了,如今竟不在意礼数了,非但不让下人向你行礼,还对我们越发和善客气,我想想就觉得惶恐。”
夏好逑摆摆手,“你惶恐啥?我本来就不会那些繁文缛节,也不懂什么礼仪礼数。我虽然是平民百姓,但我知道,人实无贵贱之分。”
“郡主你不是平民百姓,你可是太子殿下的女儿啊。”秋榕压低声音,生怕有人听到这话。
夏好逑却不以为然,一来,她原本就不是太子的女儿,只是穿越来顶着这个郡主的身份罢了。二来,即便自己冒充郡主,她也不会真的成为一个古人。作为一个现代人,更不会摆出一副高低贵贱分明的封建做派。
“你说这太子家往上数几代也不过是贫农而已,短短几十年,居然站在权利最顶端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夏好逑说。
话音未落,秋榕扑通一声跪下了,低头不敢言语。夏好逑感觉不对,一转身,果然看到朱允炆正站在身后,他锁紧眉头,露出她从来没见过的凌厉表情,应该是听到刚才她说的话了。
夏好逑心里有点慌,但不想露怯,“怎么,我说的哪里有错吗?”
“父王对你以礼相待,你怎能在背后诋毁侮辱呢?”朱允炆摇摇头,他没想到这个妹妹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我没有诋毁啊,我承认,大明是朱家建立的。但是这江山建立靠的不仅是朱家,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改一朝换一代,新的一群人成了人上人,然后继续奴役别人,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周而复始。但我来自人人平等的世界,我喜欢人人平等的世界。”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朱允炆知道夏好逑说的话既莫名其妙又忤逆难听,但是他坚信妹妹是受火灾影响才乱说话,“火灾过后,你的言语行为总是很奇怪,你和我认识的遥儿太不一样了。”
“因为我就不是遥儿啊!”夏好逑急了,她本就不愿意做什么郡主,但是谁叫自己被困在这个郡主的身子里呢。
“你怎么又说胡话了?”朱允炆走上前,用手抚摸着夏好逑的额头。
“哎,你认真看看我,我到底是不是郡主?”夏好逑正好把自己的脸凑到朱允炆面前,两人的鼻子几乎碰上了。
朱允炆一脸专注,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秋榕见到这个离谱景象,哑然地站在旁边。直到夏好逑在他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这才发现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她感到内心有种隐隐约约的酥感,还有莫名的窃喜,不行,再这么盯下去,自己好像要陷进去。
但对面那个人还很冷静地盯着自己,仿佛要盯出什么别的灵魂。
许久,他蹦出一句话:“你定是被大火伤了神智。”
夏好逑欲哭无泪:“你清醒一点,我不是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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