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不幸啊…”
她只听有人叹息埋怨。
恍惚之时,身旁有人靠了上去。
冉鸣鹿下意识的回头去望。
白着一张脸的林静羽僵硬的站在她身旁。
虽然未出声,但她绝对能感受出他十足的戾气,一时之间她想到了自己亲眼瞧着自己家人被挂着城楼前杀鸡儆猴的状态。
“你的仇会报的…”她出言轻飘飘安慰。毕竟现在她连自己的仇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我知道。”他双眼突然变得猩红,“我兄长的命过分值钱了。”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冉鸣鹿随着林家的队伍靠在灵柩后侧,看着满天飞洒的纸钱,听着凄厉的哭喊声。
街道两侧占满了人,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在发自肺腑的哭泣。
面对如此悲凉的气氛,冉鸣鹿并未有什么特别感触,她也是头一次看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冷血。
也不奇怪…嫁给林朔白的并非是她冉鸣鹿,她想哭也找不出任何有关于这个丈夫的记忆,可偏偏她要迎合这种悲伤才不显的另类。
走至街道中心,一群戴着喜气大头面具踩着踩高跷戏子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兴许真的是因为那面具太过于搞怪,所以冉鸣鹿没忍住低头一声嗤笑,大颗泪珠从眼眶里滚出,卷翘湿润的睫毛在阳光下发着暗金色的光芒。
想来也明白这种情形笑起来不对,她赶紧敛起了笑脸,继续哭唧唧落泪。
纵使她脸色转变的飞快,她还是觉出有几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暗下掐了自己一把:唉,没用的东西,这种低级错误是可以犯的吗?
走在前侧的人,狠厉的给了她一记眼刀。
她赶忙用袖口掩面,避免再次与他对视。
*
林朔白下葬后,
冉鸣鹿几乎是立马就站到了林静羽身边,“你真的不哭吗?”
能看出这个小叔子对自己兄长是绝对敬爱的,这么冷静反而吓人了,才十五岁,未免过于能忍了。
“哭不出来。”林静羽闷声道。
冉鸣鹿突然想起来当年的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好像也才十四五岁吧,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五年。
欸,当年她哭了吗?
过了这么久,早忘了…
“行吧。”冉鸣鹿自然的点头,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起腰间的玉穗。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冉鸣鹿前脚刚踏入林家的门后脚就被推进了祠堂,被人挟着脖子狠狠地朝满台的牌位磕了几个响头。
“从今日起,你不得离开祠堂…”
*
倚在柱子上,她无所谓地看着祠堂内冷冰冰地一切,不受控制的扣起手上的倒刺来。
她这坏毛病到底还是没能改掉。
在无聊中她抬眸看向窗户外明晃晃的月亮,脑海里回想起她与林静羽今日告于她的信息:
近几个月城中很是不太平,晚上只要一下雨次日早上便必会在街中心看到几具白花花的尸体。
她沉重一叹息,颓废的身体瞬间有了力气,慢悠悠地踱步到窗边,用力往上一跃,手刚好抓住铁栏。
所幸这里还有个窗户。
一番折腾后,她全身倚在狭小的窗台上,随手取下发髻间的素银钗子,翘住底下一角。
只听嘎嘣一声,窗子裂开一道缝隙。
她大力推开,可忽略了自己还依偎在身边,所以连带着自己也一并飞了出去。
“哎呦。”只听清脆的少年音。
冉鸣鹿知道有人当了自己的肉垫,她赶忙单手撑地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关切问道:“对不住,刚才未看到底下有人,你可还好?”
仰在她身下的人,一对明亮的杏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隐隐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尖。
“无…无碍。”他颤声道。
冉鸣鹿勉强笑笑,起身坐在一旁,出声问道:“你是林府的人?”
穿着破旧衣裳的少年拍拍身上的草屑,极为纯真点头:“我是林大人收的学生,我…我……”刚说了一句就开始结结巴巴的吐字不利索了,小脸也憋的通红。
冉鸣鹿点点头,扶地站起身子,朝他递出手,“起来吧。”她之前也有过学生…这可能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特别怜爱。
“您,您是。”
听到他依旧结结巴巴,冉鸣鹿正色的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最终仅一声嗤笑,“那你该唤我一声师娘,因为…我是你老师的妻子。”
“啊?啊!噢!师娘。”少年呆呆地作了一揖。
冉鸣鹿笑弯了眼,唇边绽开两枚小小梨涡,故作高深道:“那你帮帮师娘吧。”说着她一手劈向少年的后颈,看着他合眼软在地上,“对不住了,师娘也是无奈之举。”
*
换上男装后,她觉得自己朗利多了,很轻松的就翻出了林家大院。
极为巧妙的是,她刚走出不远,天空就飘起细细的雨丝。
她寻到一处还亮灯的茶馆,用那支素银钗子换得二楼视线最好的窗边,细细品起这桌子上算的上苦涩的热茶。
茶馆生意极好,隔壁座传出谈诗论词的声音。
不过诗句造的略显粗鄙,惹的冉鸣鹿直发笑。
“喂,你在笑什么。”一个拎着扇子的男人不解地看向她。
冉鸣鹿摇摇头,“在下酷爱笑,实在控制不住,饶了各位兴致实属罪过。”
“不如你同我们玩玩?”
“哈?在下……”还未等说完,她就被推到了邻桌的正中间。
“不嫌你粗鄙,试试便可。”
众人起哄,她无奈颔首,“那便就试试。”
“今天有个大月亮,那便以月来作。”
冉鸣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起桌子:月字并不难…
“我先来,月上枝头难相忘,不免惹的人断肠。”
“沈兄作的不错。”
他们边赞赏边看向正中间一言不发的冉鸣鹿,“这位兄台,到你了。”
冉鸣鹿思绪回笼,淡淡开口:“春来有思愁满月,哪想?白鹤遗立,碎了满江汉白玉。”
她刚说完,还未听众人评价,就被一只手擒住了手腕。
一阵寒意直灌脚底,她僵硬的抬头去看来人,“静…静羽。”最后一个字未发出音来。
“碎了满江汉白玉?好玩吗?”林静羽笑的骇人,“偷偷溜出来就为了来茶馆吟诗作对?”
冉鸣鹿抿了唇一声不吭,任由林静羽将她带出人群,丢至角落里。
“你以为你那么大动作没人发现吗?”林静羽语气冷到了冰点,眼里满满都是杀意。
“你也说了你阿兄与雨夜杀人案有关联。”她突然心虚起来,想做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如今新皇登基,太后与齐鹤把持朝政,百官大换血,
而冉洐已死……
她想探得一丝有关当今局面的信息…
她无法甘心那个狗杂碎能如此得意的坐稳万人之上的宝座。
外头虽然还是细雨,可林静羽还是被溻湿了衣服,颇有些狼狈貌状。
冉鸣鹿自觉有愧,伸手用袖子擦去了他前额的水珠,“我错了。”
听到这三个字,林静羽似乎是没了脾气,整个人瘫坐在木椅上,瞅着面前秀美的瘦弱书生发呆,“错了…”
“我应当先紧着承诺兑现的。”冉鸣鹿握住温热的瓷杯,语调深重。
忍了一天未落泪的少年在此刻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怆然落泪,“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阿兄,他本不该啊,他不该的…”
“你可以选择信任我,或许…”冉鸣鹿想开口安慰,却发现自己此时是个尴尬极了的存在。
林静羽未理会她,起身离开,走前撂下一句毫无温度的话:“我给你三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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