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十七楼平台俯瞰,城市似一座霓虹森林,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深处。
暮春的风吹过,扑鼻的是脂粉、香水混合的气味。酒会的布置以黑色紫色为主色调,没有浮夸的装置,但不经意间又透出奢华的艺术氛围,大概是许绍恒一贯的审美。
明岚舒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又被抽离了出来。繁华都会的笙歌热闹都与她无关,一切光怪陆离的浮华已然离她远去。
明岚舒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捏在细细杯脚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既然选择要走这条路,为什么又犹犹豫豫地把事情搞砸了。她埋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凑过去,矫情个什么劲儿。
“小姑娘,你也来了?”
有声音由远及近,把她又拉回现实。一个年轻的男人半个身子倚在平台的栏杆,慢条斯理浅浅抿了一口酒,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正望着她笑。
明岚舒呆了几秒,迟疑出声:“沈先生......?”
有酒窝的男人很少,而有酒窝又懒散痞气的,只有上次在会所见过的沈翀。
“嗯哼。”沈翀冲她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只记得许先生。”
这话里透着挖苦的消遣意味,明岚舒彻底回过了神。她牵起唇角柔声说:“沈先生年轻有为,让人印象深刻。”
沈翀不置可否地一笑,下巴朝着某个方向点了点:“在这儿发呆岂不是浪费大好时光?怎么不学学她们?”
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人群中间来来回回,一会儿在欢腾中成为人们注意的焦点,一会儿又得意洋洋地在流连痴缠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明岚舒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神:“我资质愚笨。”
沈翀低低地笑出声,嗤道:“做人现实一些无可厚非,用美貌和人际给自己开路也没有错。但,又当又立就不对了。”
明岚舒闻言默不作声。一息的停顿,她再度抬起眼帘:“沈先生,您知道许先生在哪儿吗?”
“让我猜猜,你今天是为他而来?”
被拆穿,明岚舒僵着脸笑了一下。
沈翀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她:“原来是看不上小打小闹。不过上一次,你怎么没把他拿下?”
明岚舒咬了下舌尖让自己镇定,含混回答:“许先生是一位绅士。”
沈翀眼珠转了转:“所以你这次是......?”
明岚舒把在餐厅遇见许绍恒的事讲给沈翀听。说完又解释:“现在许先生的手帕在我这儿,我想物归原主,再向他道谢。”
沈翀一听乐了,这在古代叫什么?哦,遗帕传情、私相授受。许绍恒居然有这份闲心玩这种纯情游戏。
他再仔细一端详,眼前的姑娘明艳动人,比之上回又添了几分风情妩媚,难怪芮巧这么快就失宠。
明岚舒打量沈翀含义不明的笑容,捏着裙摆抿了抿唇,温声再度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今日许先生想必贵人事忙,不该打扰。”
她顿了顿:“沈先生,可否麻烦您替我转交,再帮我向许先生转达说声谢谢?”话语真挚,眼眸诚诚恳恳。
沈翀打断她:“那哪儿成。你这么诚心实意,我不能越俎代庖。道谢嘛,就应该当面。”他把咬字的重音落在最后的两个字上。
“不过,先说好,”沈翀说得悠闲,笑得促狭,“他要是发火,你可千万别怨我。”
明岚舒不明白沈翀这句话的意思,但也不容她再想,沈翀已经大步流星朝前走,她只得跟上。
今日举行酒会,大楼花园平台至上的楼层都已清场,走出花园,穿过酒廊,没有遇到第三个人。走进电梯,明岚舒看见沈翀按下的楼层按键旁边的标注是空中酒吧。
“他跟几个朋友在那儿抽雪茄。”沈翀没有多说。实际上能参加今晚酒会的虽然都非等闲之辈,但能被主人请到更私人场所叙话的,才是更加靠近资本核心圈的重量级人物。
明岚舒忽觉惶恐,这才领悟到沈翀的意思。许绍恒在会见重要的客人有正事在谈,而自己贸然前去,势必惹恼他。
“叮”的一声门打开,沈翀率先一步踏出电梯。空中酒吧近在咫尺,明岚舒却挪不开步。现下并不是好时机,她在心头打起退堂鼓。
犹豫中,手伸向了关门键:“许先生在忙的话,我还是晚点再上来吧。”
然而沈翀眼疾手快,撑住了电梯门,饶有趣味地道:“来都来了,还是先去打个招呼吧。”说完上前一把扯住明岚舒的胳膊,硬生生将她带出了电梯轿厢。
明岚舒站稳,看了眼已经下行的电梯,又无奈地看了看沈翀。
沈翀把手搭到她肩上,笑起来眼睛细长,像只狐狸:“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在帮你。”
明岚舒无话可说,沈翀摆明了要她出糗。看来这位公子哥儿对她偏见颇深,今日非要同她过不去。
沈翀摆出了纨绔子弟的混蛋劲,拽着明岚舒抬脚就往酒吧的方向走。明岚舒心里叹气,不得不硬着头皮亦步亦趋。
酒吧的软包大门并未合拢,翕开两指宽的缝,沈翀正准备推门而入,忽地脚步一顿。
明岚舒被拖着毫无防备地与他撞了一下,刚想开口。沈翀松开手,将手指放到唇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从门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女人的哭声。
沈翀无声地笑起来,示意明岚舒跟他一起藏到门后听壁脚。
不得不说沈翀很会选位置,从门缝里能清楚地看到酒廊里的情形。
先前的投资人业已离开,泪流满面的芮巧正被保镖拦住。而许绍恒独自一人坐在硬皮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杯酒,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许绍恒,你为什么突然说不要我就不要了?!”
“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
歇斯底里的质问,换不回男人的一个眼神。
芮巧突然发出尖叫扑了上去,保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摁倒在地,令她不得动弹。
当红女明星娇俏迷人的脸被狠狠压进地板,面容因挤压变得狰狞扭曲。手臂也被扭在身后,衬衫裙的扣子噼里啪啦崩开,弹起来打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狼狈不堪,形象全无。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取出一支雪茄剪开,将火柴放到前端,慢慢旋转雪茄,让它均匀加热直至引燃。做这些的时候,他举止优雅,心无旁骛,专注得好似偌大的房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我全心全意爱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倒在地上的女人撕心裂肺,那样悲恸,那样绝望,一点都不体面。
门敞开,保镖架着芮巧把她“请”走。经过明岚舒面前的时候,她看见芮巧的状态,眼皮跳了一下。
披头散发,半侧脸颊被压出了印子,衣襟乱七八糟。那样子毫无尊严。
“等一下!”明岚舒追上去把披肩盖到了芮巧的身上。哭喊至虚脱的女人有气无力地抬了下眼皮,目中空洞,有几分骇人。
明岚舒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呆呆地目送她被送走,直至消失在电梯口。
“同情她?”
明岚舒回头,看见沈翀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
在沈翀看来,这种关系无非是一场价值交换。做情人就要有情人的自觉,什么该图,什么不该图,心里要有数。做捞女就要有捞女的职业操守,只谈金钱,见好就收。
但偏偏就有女人拎不清,作什么非要扯上爱。
跟他们这种人谈爱?真好笑。
见明岚舒沉默,他趁机敲打:“不该想的不要想。前车之鉴。”
“老三?”近乎严厉的男人声音从门内传来。“进来。”
沈翀对明岚舒使了个眼色,嬉皮笑脸地推门而入:“你的保镖下手可真重,全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好歹人家是女明星,靠脸吃饭的。”
许绍恒眉心蹙了蹙:“怎么现在才来?陆总他们等了你半天,刚走。”
“你们的那些事儿我听着头疼。就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沈翀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许绍恒身侧的沙发上,“我前女友的舅舅让我约你打高尔夫球,想对上回的事儿表示感谢,不过我已经帮你推掉了。”
许绍恒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你什么时候得空,安排个时间我带着文娱那帮人来汇报工作。有几项发展规划,想听你的意见。”
两人一本正经谈了一阵公事。许绍恒难得的笑了:“想法很好,我会让士泽安排时间。”
“好嘞。”沈翀欢快地答应了一声。
“最后还有一个惊喜,”沈翀笑眯眯地卖着关子,扭头对着门口嚷道:“在外面磨磨蹭蹭什么呢?还不进来。”
这一嗓子,把明岚舒从沉浸的情绪里惊醒。
她自认自己跟芮巧绝对不一样。
她不贪心,她不谈情,也不谈爱。
明岚舒拨散长发,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踩着细带高跟鞋,身姿婀娜款款朝那扇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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