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娘子

秦娘子看二人也绕着琴几坐下来,脸色更为无措,“婢子岂能与九娘跟四夫人同席,实在失礼。”说罢又要起身。

楚四夫人见势便将拉住她手臂,“今日是我们失礼才对,秦娘子万莫再起身了,你若再动,我跟九娘这满腹歉意该向何人去求?”

“不敢不敢,今日婢子只是一时慌乱罢了,并未受到惊吓。”

“秦娘子,”楚姜也看向她,神色似有追忆,浅笑问道,“我幼时随长姐去东宫里玩耍,你曾推我打秋千的,可还记得?”

秦娘子这才稍稍冷静了些,脸上挂了丝勉强的笑,“婢子自然记得的。”

楚姜便低眉一笑,“回来后长姐还惊奇,说我从来都娇气,除了亲近那几个,谁陪着玩耍都要闹的,偏偏你陪我打秋千那半个时辰我才静了,可惜后来父亲不许长姐再带我出门去,不然我第一个去就东宫找你玩耍的。”

秦娘子听她柔和说着,记忆也回去了些,倒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却看她神情这样真挚,便顺着她的话勾勒起场景来。

她又笑道:“我记得秦娘子那时候也只十岁上下,本是端着糕点要去伺候殿下的,见我跟采采两个蹲在秋千架下,旁人都在听殿下念诗,只有你走来问我要不要打秋千。”

“照应客人,本也是婢子的分内之责。”秦娘子眼中露了几分亲近,“未想九娘还记着,倒叫婢子羞愧了。”

楚四夫人见此情形便大为放心了,也不插话,只微笑着看二人交谈,便见楚姜执了秦娘子的手,“都说小孩子记事糊涂,我却总记得在东宫里玩耍那畅快,后来大了见娘子都是匆匆一面,见你伺候殿下左右又不敢打搅,今日才借着这事向殿下求了,叫你留在府里一夜,我也同你好好说说话。”

秦娘子大为感动,“陪九娘打秋千,于婢子而言也是躲闲了,哪想叫九娘惦记至今。”

采采跪在她身后,见楚姜垂眉便也笑道:“女郎每每见殿下携娘子来府中,便要与婢子提一提,初几次还记不清,总问婢子殿下身边那个粉面细腰的是不是那年在东宫里陪我们打秋千的。今日也是,一知晓是娘子受惊,便紧急吩咐了婢子以贵客之礼待娘子。”

秦娘子自不会怀疑,看周遭布置怎不知此处富丽,眼下听完这番话便不似之前那般无措了,看楚姜的神情也更加亲切,“婢子何德何能,能受九娘如此礼待。”

楚姜却流露几分自伤之态,“满长安的人都知晓我体弱,幼时父亲便是千叮万嘱,不许我受半点风吹雨打,何况是打秋千这样的戏耍,那日在东宫,我才是第一回坐上秋千架。”说完再抬头时,她眼中竟隐隐带了丝珠光,“那时候秦娘子只将我看作寻常孩童,我从未受过那般看待。”

楚四夫人竟也听得落了泪,执绢拭了泪,笑叹起来,“唉,你这孩子,平白说这话惹我伤心,若晓得你爱秋千,我早去给你寻个珊瑚做的架子、丝帛做的底,也不至于叫你惦记那秋千这十几年。”

秦娘子不妨有这一番隐情,心底也爬上丝柔软,“九娘如今身子康健,便是福气了。”

楚四夫人泪还未止,“可不是,只是这孩子又思虑过多,你想必也知晓她是个骄傲性情,在长安时左家几个娘子求她出门玩耍去,她一看起风了,谁的邀请也不肯应,曾经八公主邀她去赏牡丹,她也是不应,还被八公主在陛下面前告了状的,今日知晓出了这事,她却羞愧得不行,直说没脸见你,现下我才知道你二人还有这一桩旧事在。”

楚姜闻言也面露愧色,“我是不愿求你原谅的,况且我那两个叔叔平素里连我也是不看在眼里,今日得了教训也是好事。”她亲昵地拉上秦娘子的手,显露几分活泼情态来,“我长到这么大,便是殿下也不曾对我冷过脸色,却每每从这两位叔叔这里受到委屈,今日不论他们如何来求情,你万莫饶了他们,最好叫殿下也罚他们一场,便是我……”

“九娘。”四夫人不赞同地打断她,“这样小孩子气做什么?”

秦娘子心中那疙瘩又淡了大半去,想到楚姜如此身份那两人都时时叫她受委屈,可见真是那二人性情不堪,想来那二人也不敢故意看轻东宫,又听她请求自己不要轻饶了他们,便觉她性情更可爱了些。

四夫人看她露笑,便将她的手从楚姜那里抢回来,“小孩子胡言,秦娘子莫当真了,你该当如何对待全凭你的心意来。”

说完便看向楚姜,颇有训诫之意,“你方才那话,叫族人们知晓了可好听?不叫你求情便罢,你还故意设难,你十六叔十九叔这事做得荒唐自是要罚,却不该由你来加重责罚,那是不孝不敬。”

秦娘子见楚姜脸上渐渐浮现的委屈之色也有几分心疼,拉住四夫人道:“婢子自不会将九娘的话当真的,瞧九娘之态,也只是逞口舌之快罢了,四夫人可莫要再说那戳人肺腑的话了。”

四夫人对她还带着笑,颇有几分无奈道:“九娘长自金玉里,偏偏她那两个叔叔最是爱惹祸,每每见着九娘都要奚落她,她哪里受过这委屈,平日里又要敬着长辈,今日里见他们还敢在她父亲婚宴上惹事,便是一时气过头了,才说出那样荒唐的话来。”

秦娘子看她言语为楚姜开脱,便觉这楚氏家风依旧,她幼年即为宫婢,若只将她看作普通婢子也不该,她本以为二人所来当是为了求情,可却半句未听见,而她已然十分舒怀,一时心下慨叹,思及太子与楚太傅一家的情谊,更不愿再违背内心去太子面前说楚氏之过。

楼外突然传来响动,一名男子立于门外禀道:“回四夫人、女郎,是十六郎君与十九郎君前来告罪。”

楚四夫人却再听到他称呼之际有一瞬的挑眉,心道这男子叫楚姜女郎,便非楚氏之属,而是她一人的附属了。

这也未让她多想些什么,自古以来世家女子独有宾客门生也不算怪事,虽大多是婚后为夫君筹谋才召集的,却也有女子为了门客忠心,早在娘家便招揽了,好确保日后在夫家的地位。

楚姜不知她所想,只在闻声后别了脸去,闷闷道:“秦娘子自去处置便是,我是懒得见的,采采,随我上楼赏月去。”

四夫人这才拉住她,“小祖宗,这一钩银牙你赏个什么月,不愿看我叫人送你回去便是,何苦上去吹风。”

秦娘子忙摇头,“婢子不敢说处置,楚氏的心意婢子是见到了的,不必叫两位郎君进来了。”

楚姜只别了脸去未再言语,四夫人也对秦娘子摆手,“全由你的心意便是,这孩子一时性子上来了,我还真怕她急火攻心伤了身子,便先送她回去,采采,你在此好生守着秦娘子,莫叫那两个不长眼的再出言不逊。”

说罢她便要揽着楚姜离去,楚姜却走了两步又停下,嘴上嘟囔,“不想见到他们。”

四夫人扶额,“好好,咱们从楼后边走。”

秦娘子起身目送二人出去,又才看向采采道:“这位妹妹,便叫二位郎君归去便是。”

采采应下,来到门**代,又听了几句话回来传道:“秦娘子,两位郎君是受族老之命,身负荆条前来告罪,十六郎已知错,不该酒醉调戏娘子,十九郎自悔其自大无礼,说您若不见他们,便在楼外常立不去。”

秦娘子纵是见了些风浪的,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闻言有一瞬的茫然,世家郎君为着几句言语轻薄,便要负荆请罪?可是这……一股无言的滋味蔓上她心头,又记起楚姜说自己在这两位叔叔处受了不少委屈,不觉也想为她出口气,这念头才一浮现她就急忙甩开,她是奴婢,怎么配为世家贵女出气?

“秦娘子?”采采见她怔愣轻唤了一声。

她这才回神,随即便道:“我已然原谅了,妹妹你去请二位郎君离开罢。”

等翌日她回太子处时,刘呈便叫了她问话。

她隐去了楚姜与她叙旧的话,只说了负荆请罪一事,“两位郎君着单薄素衣,身负十余荆条来到婢子跟前认错。”

“你是原谅了?”刘呈面带异色,眼神莫测。

“是,婢子在楚氏中也受到了无数礼待。”她说着解开面前的包袱,里头只有一方木匣,再打开便是一幅字,“楚四夫人本欲送婢子珍宝,婢子自以为不该收受,又推辞不得,正见仰月楼中挂了这篇赋,见并非大家之作,谎称喜爱要了来。”

刘呈微微起身看了一眼,当即便大笑起来,“你这傻女儿,要了你自家主子的东西回来。”

秦娘子一愣,“殿下的字并非……”

刘呈身后一个侍女只听着刘呈畅意大笑,上前一看也失笑道,“傻妹妹,这字你适时不在场,自然是认不得的,去年楚宅建成,殿下兴起提了不少字,到了那仰月楼歇脚时去是累了,又被顾氏几个郎君吵着请殿下题字,殿下便胡乱写了曹子建的《白马篇》,当时左太傅跟楚太傅见了还斥殿下不敬笔墨,又要叫殿下长个教训,便说找个金玉满堂的屋子把这字给挂上,今日你要回了这字,楚四夫人还不拦着,可见她还不明内情,却将殿下给乐着了。”

“叫孤最丢人的这一副字偏偏叫你误打误撞拿了回来,太傅知道了可要气急了。”

堂中几位婢女少有见他如此畅意之态,都跟着欢笑,秦娘子看刘呈笑得越来越欢快,惊讶这事虽是有趣,何至于叫他这样欢快,又如何敢问,也跟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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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秦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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