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静源和田籁的工作室是租来的,位于半开发的城乡结合部,是那里余数不多的二层小楼之一,不是别墅却像别墅。第一层是工作间兼储藏间,第二层是田籁生活的房子,对,田籁说的,第二层才算是房子。院子很大,她们支了很大的遮阳伞。冻得瑟瑟发抖的季节里,她们心血来潮时,也会在遮阳伞下畅饮两杯冰咖啡或者冰啤酒。
易静源问一边嚼着辣条一边对着手机咯咯笑的田籁,“我让何靖泽到工作室吃饭,可以吗?”
“我做饭??”田籁不回答,而是条件反射地反问她。
“我怎么可能让你给臭男人做饭。”
田籁点头,“底线尚在。来呗。说说你的计划。”
“在迷离的晚上,我们吃烛光晚餐,吃完饭后,我去房子里换上性感的吊带睡衣,勾引他一番。”
“特别棒。那需不需要我藏在床底啊,随时冲出来,要打架一起打咯!”
“易发集团可不好惹。”易静源挑挑眉——她完全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不敢真的惹她。
“不是我乌鸦嘴,最后可别上演什么姐妹争夫的戏码。”
“男人那么多,让给她。”
田籁摇了摇头,哎了声,“姐是过来人,你没谈过,你不懂。”
“行行行,我不懂。”
大白天的,何靖泽在办公室里哼小曲。
助理肖民庭这个长舌男把这个消息传遍了公司的大角小落。
杨千粱自然要一探究竟,一高窜进了何靖泽办公室里。他半个屁股坐在何靖泽的办公桌上,“老实招来,大白天的发的什么情?”
何靖泽先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我哼了两句歌而已。”
“哪两句?”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何靖泽没扯谎,他确实唱得这个。
杨千粱……“我还以为会唱什么大花轿猪八戒娶媳妇之类。”
何靖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今天从起床开始,不对,应该是从昨晚开始,心情便格外好。他想了想,难道潜意识里真的是因为一个女人约了自己而开心吗?
明明他和她一点,一丁点都不熟。
易静源看了何靖泽的朋友圈——他习惯分享图片,要么不配文要么写寥寥数字。他分享的照片给她很工整的感觉,明明画面里头是不工整的草长莺飞、不工整的繁星夜空和不工整的湖上游鸭等等。她形容不上来。
为了迎合想象中的他,易静源选了一身有些大的复古感黑西装,脚上是白色老爹鞋,上身内搭白色复古的紧身吊带。她化了简单的妆,只着重描了眉毛和口红——眉毛是根根分明的野生眉,口红是复古大红。放眼看去,整个人有种冷调的热烈感。
他们约在晚上。临出门的时候,易静源又折回衣帽间找了一副墨镜,把墨镜卡在头上当发带用。她头发有点点自来卷,长度刚及肩膀,既风情也干练。
何靖泽穿了一身大象灰运动服,脚下也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易静源在门口迎接他,光明正大地把他从头看到脚,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小白鞋上。嗯,得找点共同点,以便拉近关系。“还挺默契的,我们都穿的白鞋。”她伸了伸脚。
“我的运动鞋都是白色的。”何靖泽实话实说。
还真是令人意外呢……易静源顿了下,反应也算迅速,“巧了,我的运动鞋也都白的。”
何靖泽看她真真的表情,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实话,还是她在套近乎?“哦,那还真是挺巧。”
易静源正过身来,挑了挑眉毛。
他们在遮阳伞下坐好。
“菜刚送来的,温度刚刚好。我们快吃吧。”说着,她先夹了一块烧排骨到他碗里,“筷子还没用。”
“谢谢。”礼尚往来,何靖泽也给她夹过去一块烧排骨。“你也吃。”
“板栗烧排骨,西蓝花炒虾仁,芦笋口蘑,香酥炸带鱼,牛肉罗宋汤。你都吃的吧?”
何靖泽看着四菜一汤,“我吃什么都行。”
“那喝酒吗?”易静源指了指醒酒杯里的红酒。
“可以喝一点。”
她给他倒了红酒,问他,“为什么会答应来吃饭?”
何靖泽捏着高脚玻璃杯晃了下,抿了抿嘴,“易先生之前说过要把女儿介绍给我。”他顿了下,补充道,“哦当朋友。”之前在某次商务活动,易华涛确实这么跟他说过。
“易华涛有两个女儿。我妹你见过了?”易静源微睁大了眼,脱口而出——怎么这男的还真挑起来了?
何靖泽对易静源直呼易华涛大名这事是颇感惊讶的,但他没表现出来,淡定地回,“没,没见过。也就刚刚,只见了你。”
幸亏没见过,要是见过,易静源打算立马变脸。她点了点头,“你可真听易华涛的,他让你当朋友你就过来交朋友了?”
“不是。”何靖泽摇了摇头后,抬眼看向易静源。
“那为什么?”
“是你要吃饭的。”他低了下眼皮,又抬了起来,“你长得好看,比照片更好看。”何靖泽一见到易静源,就对自我认知进行了刷新——他也是好色且克制不住的,他以前只觉得自己仅仅是叶公好龙那种的好色。
倒是诚实,易静源瘪了瘪嘴——很细微且迅速地,同时她用手撑起下巴,眯着眼看了他一小会儿。
何靖泽倒挺坦然的,没回避她的眼神。
于是就,你看我,我也看你。
“长得好看,就可以把何总约出来,那想必您还挺忙的吧。”
“我以前也不知道,看了你的照片之后,才知道原来长得好看在我这里是行得通的。”说完,他笑了笑。很显然,那笑是笑他自己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色迷心窍了?
易静源嗯了声,“何总的审美相当不错,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何靖泽看到真人后,觉得真人比照片更为灵动——这女孩打人主意的时候全写在脸上,毫不避讳。
易静源是这样的,她对男人自有方法,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满满的小心思,故意不藏严实,露给他们看。总之,她演起天真有邪来,信手拈来。
“你在江湖上没听过我的传说吗?”她弯着嘴角等他回答。
“你说的是抽烟喝酒纹身?”
易静源温馨提示,“漏了一条很重要的,私生活不检点。”
何靖泽稍微歪了下头,摇摇头,“我倒觉得易小姐不是不检点的人。”
“哇,你真这么觉得?”
“如果是的话,以易小姐的身份,很多男的会忍不住炫耀。我想那便不是什么小范围的八卦了。”何靖泽是男人,自然了解男人那种“睡了豪门女儿”的“骄傲”劲儿,他们总会忍不住在一众朋友面前透露出来。
“或许他们只是不敢得罪易发呢?”
何靖泽笑了笑,“你太高看我们在这方面的克制力了。”
易静源放下撑着下巴的手,也笑了笑,伴随着上翘的嘴角,和微皱的眉头,和淡淡的无奈。
两人吃好后,易静源问他,“要进去看看吗?”
“我看你发的定位显示这里叫吉娃娃工作室。最开始,我以为是和宠物之类有关的,就去查了查,想不到是修补布娃娃的。我看工作室的口碑很不错。”何靖泽查到结果后感到特别意外,他没想到一个被人说成那样的富家小姐竟然经营一家这样不同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意义非凡的工作室。
“我手工活可不行,这是我朋友的工作室。”
易静源走在前面,何靖泽走在后面。
她微卷的头发随着她的走动微微弹跳尾尖——何靖泽看着,居然觉得有趣。
工作室确实有点乱,但乱中有序,不会让人感到乱七八糟的乱。何靖泽先是看了一圈,然后走到缝纫机边上,捏起上面一块剩余的小布料,好似随口一问,“这是什么布料?”
易静源不假思索地回他,“边纶布。这种素色的边纶布可以用来做娃娃的皮肤。”
“这个呢?”何靖泽又捏起一块白色又透明的布料。
“那个是粘合衬。使用粘合衬可以防止布料因拉伸洗涤而造成变形,另外可以增加面料的塑型效果,一般使用熨斗将粘合衬带有胶的一面贴在布料上,熨合。”
何靖泽听后,有所思地笑了笑。
她看他笑了,不禁疑惑,“你也懂这个?我刚才有说的不对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我不懂。你刚说这是你朋友的工作室。不过我看,这个工作室应该有两位老板吧。”
好家伙,掉陷阱了——易静源立马摇头否认,“我才不会做这些零零碎碎的工作,多烦人。我只是经常来罢了。”
何靖泽就那么笑着,并不反驳,而是说:“真棒。优秀。真不错。”
夸奖三连啊这是。
掉马掉得她始料不及。她只好叹气,用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你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我这形象和我们工作室企业文化背道而驰,一旦走漏风声,吉娃娃工作室十有**得黄。”
何靖泽也有样学样地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下,“明白。”
她捕捉到,他的眼神从她的锁骨处扫过。
“要看我的纹身吗?”易静源寻思着机会来了——他那么长的走心铺垫可不会只为了吃个饭拍个马屁吧。她利落地脱了西装外套,先点了点右锁骨,又点了点左手臂,“断掉的佛珠项链。一排骷髅头。”她左手上臂纹了五个骷髅头,分别是抽烟的、喝酒的、独眼龙的、头盖骨上插把刀的和一个歪倒的。骷髅头顺着胳膊上臂,排列得很整齐。
右手臂上有只鸟。
何靖泽的目光落在了那里,“那是什么鸟?”
“秃鹫。”
何靖泽知道秃鹫通常以大型的动物尸体和其它腐烂动物为食,有人说这种鸟象征着死亡和毁灭,也有人说它代表着轮回和圆满。他很好奇,“很特别。你身上的这只秃鹫代表着什么?”
“那何总。”易静源眼波流转,不回答问题,而是就着他开头的“很特别”三字反问,“要不要和我共度特别的夜晚呢?”
何靖泽本来觉得自己的防守还算不错,可这个眼神投送过来时,他顷刻败下阵来,不知道眼中的那丝乱有没有被她捉到。他把眼睛挪向别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捕捉到了那丝乱,一个侧步,挡住了他整个人。她向前靠近,几乎要贴上他时,忽然抬起下巴,将呼出的热气扑到他的喉结上。她伸手圈住了他,和他完全贴在了一起。她问他,“对我有感觉吗?”
何靖泽的喉结滑动了下。
她能感受到,他绷紧了整个身体。
他目视着出口,“所以我得走了。”
“楼上不去吗?有床。”
“我真得走了。”他拿开她绕在他腰间的手,一脸严肃,“别开这样的玩笑。”
易静源眨眨眼,无辜道,“没开玩笑呀。”
何靖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静源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毛,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何靖泽出门走了很远,吹了一大顿夜风,才叫了车过来——易静源真是,真的是很故意的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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